自上次斋宴之后又过了好几日,沐紫阳夜不安枕,几乎是没有一日好好睡过,天一亮就起床晨练,因疲累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宫里太子那头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沐胜雄虽说与沐紫阳商量了之后也为了此事日日奔波,但都只是徒劳。
姬氏那日回府后便与夫君说了香盈宫之事,原以为这样好的一件事,他一定会赞同的,可他反倒是难得的阴下了脸,姬氏也随着心一沉,却不明所以。
去了女儿的院落几次,见女儿也总是淡淡的,只是叹气,便不再去。
女儿被人蒙骗,她是心疼又着急,可她不明白,为何连一向疼爱她的夫君都好像不支持这门婚事,府里的氛围一下子就变得雾惨云愁的。
魏紫苑里,馨儿与灵川一同进屋,见沐紫阳又一脸凝重地坐于软榻上若有所思,手中握着的书甚至都未打开。
两人走到跟前,馨儿先禀报:“大小姐,太子给的人十分好用,来去无痕迹的,平日里连奴婢都察觉不到几人的气息。”
沐紫阳回神,随意翻开书:“查到些什么?”
“那青流出过好几次门,每次都与不同的人接头,暗卫跟踪了几日,发现都是相府的眼线。”
馨儿回禀完暗卫查到的情报,灵川继而开口:“小姐,奴婢派人去与夫人身边另外几个小丫鬟套了几日话,听说那青流自隆王府送来东西之后,便日日在夫人身边嚼舌根,说是小姐心思单纯,担心被人骗了之类的,奴婢们那日从轻舟榭带回来赏给苑内众人的吃食也被她说成了是那隆世子为博小姐欢心特地准备的,夫人一开始不信,还稍作训斥,可后来不知怎么似是有些听进去了。”
难怪入宫前那几日娘亲总是状似无意地提到她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问她可有中意之人。
她一心想着不能与太子扯上关系,却不想有些弄巧成拙让娘亲怀疑上了她与高睿栋。
可娘亲若对她有疑,为何不直接问她,为何要试探她。
那日在宫中,她娘亲如此迫不及待,怕是心中已认定此事了,又怕执意反对会适得其反,便乘机应下好断了她的念想吧。
退一万步讲,别说她如今对儿女私情无暇顾及,就算她真的对高睿栋怀着不一样的心思,娘亲就从未想过能支持她吗?只因为姬正凌对她有意,她就该感恩戴德地嫁去姬相府吗?
沐紫阳此刻心中除了对相府的恼怒,更大的是因娘亲而生出的寒心,娘亲对娘家的感情远超过她的想象。
她从不问自己不愿嫁给姬正凌的真正原因,宁愿听了丫鬟的话后自己猜测,认定是因为见过两面的高睿栋,不顾那有多荒唐。
她明明看出自己对相府他人一样冷淡,却装作不曾发觉。
她对姬夫人的无礼视而不见,却训斥哥哥说话疏离会伤了她侄儿的心。
也许,也许这些年来,相府对慈儿的反感与排斥她也不是不知的……
思及此,沐紫阳有些透不过气,上一世娘亲是受害者,可自己也一样视姬相府为至亲。
时至今日自己双眼清明,再看看娘亲的心呢,会不会……会不会娘亲与那兰妃一样,甘心身为棋子,甘心为姬相府付出一切呢……会不会在娘亲心里,夫君子女其实没有父母亲族来的重要……
无数可怕的可能性冲进沐紫阳脑中,一发不可收拾,顿时只觉背脊发凉。
凝泉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打断了沐紫阳的思绪。
慌张道:“小姐,奴婢听说,夫人罚了少爷跪祠堂,还不让送饭进去。”
沐紫阳顺了顺气,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凝泉答道:“好像就是有关那青流的。”
“她又做了什么?”沐紫阳正不知怎么散心中这股火呢,倒撞上来了!
凝泉接着解释道,“少爷去给夫人请安,大约是听到了什么,冲进门将那青流扔了出去,命人要将她打出府。但夫人不肯,说了少爷几句,少爷坚持,好像还顶撞了夫人。夫人一气之下便罚了少爷,而且奴婢听主楼的下人说,两人争执之间,似乎提到了姬相府。”
两世加起来,娘亲连重话都没有对他们兄妹说过,更别说罚跪了,哥哥每次休沐都是这个时辰去给娘亲请安。
这青流怎么这么巧就不小心说了什么让她哥哥听到,还惹怒了他,看来姬相府是没有空子可钻,便将主意打到了她娘亲身上。
倒是奇怪,挑拨哥哥与娘亲的母子关系,于他们有什么好处,难道只是因为上次哥哥的态度惹了那姬夫人,单纯的报复而已吗?
沐紫阳此刻已不愿思考,任由怒火掩盖她内心其余还不愿面对的情绪,倏地站起身,道,“灵川,你去叫上馨儿,咱们去祠堂。”
凝泉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小姐,夫人吩咐了不许人去看呢。”
沐紫阳双眼危险地眯成了一条线,似是下定了决心般,“凝泉,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热好了一道送去祠堂。”
三个丫鬟不安地望了望彼此,沐紫阳这就是明着要和姬氏冲撞上了。
走近祠堂,远远就见沐子元身边的帘青跪在门外,不等帘青请安,沐紫阳目不斜视朝里走去,步不停歇,霸气地道,“帘青,起来。”
帘青被沐紫阳一吓,颤巍巍地答道:“大小姐……是夫人命帘青跪的。”
沐紫阳站定在帘青面前,声音更沉:“叫你起来!”
帘青微晃,怔了一瞬,还是不确定地缓缓站起身来。
沐紫阳命令道:“立即去军中请将军回府,就说是我吩咐的,路上将今早夫人与少爷之间发生的事仔细说与将军听。”
帘青知大小姐是想救少爷,刚想应下,可想到自己正在受罚,担忧道,“可罚跪是夫人吩咐的,门口侍卫不会放小的出府的,况且……况且小的进不了军营啊。”
沐紫阳眼神不移,只微偏头,气势不减地向后扬声道:“馨儿,你带着帘青去,门口若阻拦,不必多费唇舌,直接放倒就是了,谅他们也不敢动手。”
馨儿与诗儿是沐胜雄亲自带回府的,门口的侍卫也都是沐胜雄的亲兵,自是全都认识,二人可直接进出主楼,身上更是带着可自由进出军营的令牌,如此身份,谁敢碰。
馨儿得了令,见帘青还站着不动,一把抓起他的衣襟就往外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