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姜云大姐）
乱谈诗歌
之前整理一组诗稿，丢在那里，没给刊物用。好像就是一个藏品，虽然喜欢，这么久也染了风尘。又拾起来，觉得别有天地。索性再改一改，留存。然后一晃又是一段时光逝去，再来读，却直击心脏。时光真快，这就又老了三几岁。
今晚给老朋友打电话，孩子问我这是什么朋友，我说和这朋友的友谊有年了，加起来快赶上他的年纪。孩子就瞠目结舌。朋友远在铜陵参加诗歌活动，电话里不由得聊起诗歌。他说我这么久隐身于诗歌的江湖，言语间有责怪和惋惜的意思。他也说到，其实疏远也就是另一种靠近，看来他还是理解我的。挂了电话，又接着和孩子谈诗，孩子是不懂也不好诗歌的，但当我提到玉上烟这个名字的时候，孩子还是吃了一惊。他说知道这个名字，好像挺有名气。我说这个美女诗人还是我过去的好友，甚至当作知音，在她成名前，为她赶写好几篇诗歌作品的评论。孩子瞪大眼睛，第一次承认原来我与诗歌这么近。
的确，远了又近，近了又远，其实我一直站在生活和诗歌的一个角落，看他们成风景，或成笑谈。心里一厢情愿地认为，我还是他们中的一份子。一切随风，但有些东西风是带不走的，即便隐在某个地方不被发现。朋友说没想到接到我的电话，这又好像我成了他记忆里的一个意外。呵呵，意外也无妨，只要我偶尔的出现能给这些个兄弟一点温暖。朋友说，诗友们多记得我，聚会时也有提起，这话反过来又给予我些许的幸福。在写作的圈子里，我清醒；我也庆幸远离了他们人为制造出来的是非，身心能纯净，思考能独立。
我也没有离开诗歌和文字一天。五六年前，我回避了这些，真的闭关；然后，为生活累，忽略了一段。但这都是暂时的，无论是自然，还是非自然，因为远离，让我的理性思考支撑起更高的创作空间，我没觉得不妥。
回归诗歌，我注意到郑正西之流到如今越发狂野，各种诗歌写作立场仍然乱象横生。以炒作和刷存在感取乐于诗歌的，还在增笑耳，可如此种种再也影响不了我的创作情绪。
写作真的是个人的事，保持内心的孤寂是必须的；写作也必然需要时代和具体生活的刷新和定位，这必然是要经过深思熟虑的。多抬头看一看天空，也不忘低头、侧身，写作，需要一颗明白敞亮的心。人过四十，我能做到了。
最近大量读汤养宗、雷平阳这样的大家作品，获益匪浅。一些友好诗人的作品也读，不断充实。领悟出一点道理：写作的个性不可或缺，但也不是朝夕而就的，磨砺，再磨砺，批判，再批判，从一个高度出发，抵达，再抵达，这事儿不是主观能动，而是自然规律，所以，对自己笔下的作品，千万不要刻意求真。一句话，刻意本身就不是真。也所以，我更希望自己随性下笔。
每一个明天都是好日子，好心情都是从今天开始。现在的我，不急不慢；现在的我，不瘟不火。现在，和过去，乃至未来，或者是反复，抑或不是，但全在路上了。微笑地记录，然后好好地为爱的人活，也别忘记自我，这可能无关义务，但一定关乎幸福。
整理出一组，命名《老镜的抒情》，是为了纪念我的流逝的岁月，更为了厚积薄发和绵延而至的明天。
老镜的抒情 【组诗】
《夜话》
夜，无限丰富的夜
有幸经此一遭
丢了那身黑衣
所以才与众不同
浓雾之下
请不要直视他的眼睛
一个遍体伤痕的男人请求你
不要逼迫他说实话
死亡
赐予他一把钥匙
他用来攻击他的敌人
呵，他曾经诅咒的
都在黑夜里幸福的活着
《今晚属于我一个人》
风起。今晚属于我一个人
如一匹受伤的老马
我要再走一遭养活你的村庄
我要再凋落一次
带上我的爱情，在鲜艳里死亡
我书写在纸上的
每一个字
都呈现金子的光亮
它们将穿越云天
我爱的
你的尸身之上
不仅有我的哭泣
还有世人一再歌颂的麦浪
整整一个季节的风雨
回到今夜
幸福无法沉默了
风，来吧
雨，来吧
我的女人
你将目睹满世界的诗句绽放
《黑暗是我的新娘》
王的姓氏是黑暗的
江山是黑暗的
诗人书写大江大河
人民大声悲叹
黑暗一潮高过一潮
我的新娘
是最大的黑暗
当我交出真诚的魂灵
交出心
我也是黑暗的
以一件瓷器的形象
与黑暗联姻
从此，我注定是黑暗的
这是一桩公案
这桩公案也是黑暗的
上千年
或者更久远的以后
在国家博物馆
我被树以文物的名字
公开展示
那些参观者，眼睛湿润
黑暗的历史
瞬间曝光
《今晚我无比羞愧》
今晚我无比羞愧
远离了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
远离了那个祥和的世界
远离了如潮的体温
身体浑浊，弥漫着孤独
弥漫着羞怯和耻辱
今晚，通往我的生命之本
通往母亲赐予我的肉父亲赐予我的姓
通往洞天一线的最后时刻
今晚
我是一个赤裸的孩子
我是一粒金色的麦子
我是诗歌停留在暗处的休止符
最爱的，今晚是你修长的指甲
在我梦里残留的痕
今晚漫长
如我梗骨在喉的情话
月光蠕动
生命却将静止
我欲卸下所有的孤独
却为此羞愧
我羞愧，因为我活着
我活着，因为我爱着
我爱着，所以我羞愧着
尽终生之力摆脱了爱的追逐
在今晚，在黑暗的一角
我却为幸福的过往纠结
《母亲》
——仇恨，来自记忆里的温暖。
1
一扇门，大开
即将死亡的肉身纷纷咆哮
所有的星子为我指明方向
所有的星子长着翅膀
母亲，在未知的黑暗里端坐
一双苍白的手
托住那些幸福的往事
我不敢呼唤。我以儿子的身份
保持沉默。黑夜绵长
记忆绵长，恨和爱在我的心里大打出手
直到我为人父
直到我抖落身上的光芒
直到我咳嗽不止
你仍然在光阴的角落看着我的脸
我一生放纵，却始终不愿更改你赋予的名
2
人群覆盖着人群
一个三轮车夫喊借路
或者，一个乞丐伸出的手
让我随时丢失自己
这个世界到处是空白
只有你，不分昼夜为我编织童话
噩梦连连，你的泪水为我清洗种种过往
回家的钥匙不分年纪
如果哪一天你不在了
我还是顺着炊烟找回你的青春
3
我恐惧白色却热爱着死亡
其实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可是
我离你却远不可及
当你赐予的爱在黑夜里逃逸
那块白色的裹尸布
成了我仇恨的对象
我拿起一把尖刀，我要书写
黑夜尽管与我为敌
白昼尽管以血为泪
我不妥协
4
你是黑暗里的麦子
想一想，就是温暖的
《天堂就在膝下》
母亲告诉我
这个世上是有天堂的
那是十年前
母亲在病榻上说的
从此，我一直在寻找一条路
路的这头是我，路的那头是天堂
母亲去世，那年我二十五岁
十年来，我跋涉在人世与天堂之间
每年的中秋，我站在母亲的墓冢前
两眼潮湿
扒开荒草，分辨墓碑上亡母的名字
退后，下跪
我知道，天堂就在膝下
《爱情以外》
我居然爱上一个姑娘
这个该死的季节
爱情居然捉住了我
此刻，我不再年轻
没有了爱和被爱的勇气
但春天，死死抓住我一闪而过的紧张
我居然爱上一个姑娘
如春天的到来，让我措不及防
这个该死的季节
多少美好的事物包围着我
爱情披红挂绿
姑娘就站在那里
一切声音都在窃窃私语
这个春天，到处是爱情的火焰
我，无路可退
《众生是美丽的》
众生是美丽的，爱和恨是美丽的
而美丽又极其遥远
耗尽一生，为美丽而战
如同一次果敢的远征
顶着一头的白发
顶着爱子
我难以把此生尽说
于是，脱掉衣服
终于，春天在我的裸露下羞怯一次
这也是我唯一一次值得骄傲的纪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