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童年----旋转在记忆“磨盘”上的竹子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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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风乍起,凋蝉凝霜冷寂意;雨拍轩窗,长夜浸骨梦回时。

竹海起伏,碧波荡漾,那不绝于耳的簌簌之声,时常让我回想起几十年前总“潜伏”于竹笋之上岿然不动的竹子虫来。这是一种怎样奇异的精灵呢?在我家屋后连片的满眼绿意中,就它标新立异,与众不同,仿佛此生就只为炫耀她一身的艳丽和妖娆而来,别无所求,专注而执著。但见它着一身坚硬的红色盔甲威武屹立,全身光滑、闪闪发亮,就像刷了一层釉。头上长出一根可灵活旋转的如同大象鼻子一样的吸管,旁边还装饰着两个可人的小触须。头部两侧伸出两把镰刀状如螳螂一样的钳子,身体左右各长出两只节状的脚,关节处都涂抹成了国际范儿的经典黑色。这六只脚经过每天磨砺,都锋利无比。小时候我曾无意间尝试过,那真是削手如泥呀!至今那杀猪般的哀嚎之声和割破手指鲜血如注的惨状都还令我胆颤心惊、谈虎色变。在它的背部,描画着很多整齐的黑色纵纹,与一片红色相得益彰、疏密有致地排列着。身体外壳里面珍藏着一对单薄、透明却十分坚韧的小翅膀,飞舞起来嗡嗡作响,就像一架小型直升机在升空盘旋。在它的身体末端,长着一个尖尖的屁股,着实增添了它的可爱指数,令人忍俊不禁,充满喜剧色彩。

每到竹笋初生的时节,特别是雨后的清晨,都是以我们少年儿童团“迫害”它们的幸福时光。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它们同样也以“英勇就义”“慷慨赴死”的牺牲方式为我赋予了“玩物丧志”“恶贯满盈”的恶人形象。在屏息凝神搜索过竹林里的每一根新生的竹子后,我眼前一亮,哇!众里寻你千百度,蓦然回首,你娃却在抬头仰望的那四十五度。但见它六只脚紧紧地抱住竹笋,“象鼻子”正扎进竹子深处吸食着甘甜的乳汁,如此沉醉,如此满足,好生一个活宝的样子,仿佛这就是它活着的全部意义。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时,这是它留给人类最有价值的人生启迪和哲学思考。怎样才能抓住它呢?只可智取,不可蛮干,我一直不停地告诫自已,因为我深知那把“砍刀”绝非等闲之辈,谁痛谁知道,一痛忘不了,我也不想再去以身试法,用实践出真知的方式去探究体验“肝肠寸断”这四个字的真正内涵,虽然它比字典上的描述形象生动得多。遇到触手可及的,那就慢慢靠近,快、准、狠地用姆指、食指和中指趁其不备一下子捏住其背部外壳,将其迅速活捉。此时,切不可犹豫,需要的是排除一切杂念,快刀斩乱麻,做到说时迟那时快。遇到爬得太高、望洋兴叹的,那就要考验智商了。我一般采用两种办法,或仔细查看地形后,蹑手蹑脚慢慢靠近,偷袭似的猛地一抖竹子,将其震落。读到中学,据物理老师说这叫“惯性”原理,那一刻,你不知道我有多骄傲,原来中学才学习的科学原理,我小学时就会运用啦,那种智商的瞬间膨胀让我现在都感到自卑不已。捕捉它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直接找一个长杆子过来,先靠近瞄准,然后一下子用力将其击落,这需要眼法、身法的默契配合。接下来就是丛林搜捕,束手就擒了。当然,也有那些具有忧患意识,反应机敏,迅速腾空展翅逃跑的幸存者,它们常常让我一连几天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弄丢了钱似的。

捉它干嘛呢?想想,在那个物资匮乏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连温饱都不能解决,还哪有什么玩具呀?即使有,人民币问题也是硬伤呀!没办法,在大家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时代,作为中国少年先锋队队员、将来祖国的建设者、共产主义的接班人,它也应该做点力所能及的贡献呀!于是,玩具创意制作大赛便开始了。先活捉三只倒霉的竹子虫来,再找来几根高粱杆和做饭洗锅用的刷把。然后,分别沿第一个关节处折断竹子虫的大钳子,取一根大小合适的刷把签直接插入竹子虫的前腿枝节中固定,分别变成它们的大拐杖。接着,将高梁杆做成十字架造型,用刷把签固定好。最后,分别将插着刷把签的竹子虫固定在十字架的顶端和“十”字一横的两侧,这样一个简易的磨盘式玩具就做好了。放开之后,三只竹子虫同时飞舞起来,最顶端的那只位置被固定,只能原地飞舞,就像给磨盘添谷物的“添食工”,“十”字一横两端的两只竹子虫因为一飞舞,于是横杆就开始旋转起来,你追我赶跑着圈,就像推动磨盘旋转的“苦力”一样,永远追不上,但他们哥俩却不会停止奔跑,我们美其名曰“推磨”。当“磨盘”转动、嗡嗡之声响起的那一刻,我的心也随之旋转起来,飞舞起来,就像那一直魂牵梦萦的童年时光。虫子飞舞,“磨盘”转动,欢笑与癫狂碾碎了我儿时所有的烦恼、不快和淡淡的忧愁,并将它们抛撒向无垠的天空。

当然,如果找不到三只,用两只竹子虫来推磨也是可以的。如果只有一只,那就用刷把签插上,或者直接用一根线缠住竹子虫的大钳子,就这样举着奔跑,和它一起飞翔,仿佛也能找到“像风一样自由”和“做一个风一样的男子”的那种奇妙的感觉。

据说,竹子虫还是一种美食,我可不敢尝试,只是一次意外的发现才知道了这个秘密。一次,我在竹林玩,几个院子里的叔叔辈正在用干竹子和竹叶烤火,一个叔叔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什么。走近一看,可把我吓傻啦,原来他正在吃用火烧过的竹子虫。“来,吃一个,味道好得很”,他说道。我连连摆手,吓得后退了好几步,生怕他会直接塞到我嘴里。我想:那我肯定得翻江倒海,吐它个天翻地覆,如同长大后被酒一样的生活灌得只想轻生时的绝望、无助和悲凉那样。而他那洋溢在脸上的满足,还有嘴里发出的咬碎骨节的声声脆响,让我至今难忘,仿佛那顿“牙祭”能让他三年不思肉味。

长大后,也时常忏悔那些儿时曾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快乐时光。知道了原来竹子虫学名叫“象鼻虫”或“笋子虫”,还是一种害虫。这还让我稍感慰籍一些,内心的负罪感减轻了不少,就权当为民除害吧,我也提前减刑释放!但想想芸芸众生,每一个鲜活的生命,它们都是上苍垂青和眷顾的孩子,都有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权利,是它们共同斑斓了这个缤纷的世界,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去剥夺它们生存的权利,甚至生命。正如西雅图所说:大地不属于人类,而人类是属于大地的。也许我们太过霸道、自私、专横、残忍了吧!佛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凡事皆有因果,皆有轮回。我也在轮回中救赎我自己。

说到竹子虫,还让我想到了儿时一些啼笑皆非的故事。

6岁以前,我们一大家人住在四面环山的包鸾坝的半山腰上,后来考虑到交通不便,吃水困难(之前缺水时都要去背水上山来吃),就搬到了一个大院子背后重建了土房。大院子里住着很多人,大概有20几个和我们年龄相仿的男孩子。由于是外来的,受排斥、歧视、遭受暴力打击那是常事,这也是我们成长的必修课,直到后来打出一片江山、构建起和谐社会才算了事。这也大抵符合历史规矩。院子里有个辈份最高的长者,不知是什么时候别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和他名字谐音,就叫“竹子虫”。每次和他的孙辈们因为办锅锅肴、扇纸板、扇烟盒、弹炮子壳、打弹珠发生争执或输赢之后,都有可能引发战争,轻则一阵疼痛,重则鼻青脸肿,甚至留下一生创伤的印记。这时,叫骂就是最有力的报复武器,嘴里高声叫着“竹子虫”“竹子虫”,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快感,这三个字不但可以疗伤,减轻身体的疼痛,还可以慰籍受伤的心灵,获得一种内心的满足,拥有一种得胜凯旋的胜利者的骄傲的荣耀感,一种“儿子打老子,我是你祖宗”的优越感。当然,这还不够,我们还有更狠的一招。一边叫骂,一边放声啼哭,声音越大越好,总之必须做到惊天地、泣鬼神,让全院子的人都能听到。然后,把嚎叫声一直带到打你的那个仇家的房屋背后,抓起一路准备好的石头使劲拽他家的房子,那瓦片的碎响是此时最美的音乐,那音乐美得直接淹没了刚才杀猪般的哀嚎。被打得越惨,扔的石头越多,拽的时间越长,他家的房子瓦片破碎得越惨,仿佛此时就能听到他们家暴雨来袭时屋里满地的盆子、大碗、各种瓶瓶罐罐接房子漏雨时发出的命运交响曲。而就在这时,都会从屋里走出那个仇家的母亲,一边喊着“是哪个?是哪个?”一边走到你面前,说:“幺光儿,莫拽了噻。那个龟儿,回来了我帮你打他,打死他!”就这样,哭声一下子就消失了,如雨般洒落的眼泪也瞬间停了,那刹车真叫一个灵呀!现在想想,当初考学校没报中央戏剧学院,那真是国家的损失呀!一代影帝自幼成名,可伯乐不在,致使就此夭折,可惜啦!接下来演出还要继续:故意放慢脚步,用衣袖打着“横锤”,擦拭掉刚才流出的一脸的鼻涕和眼泪,一步一步拖着看似沉重的步伐,如同武松打虎下山时一般各回各家。此时心里的那种后快与惬意,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叫骂,拽房子,这可是当时赐予我们所有被欺侮者、打架失利者最大的权利,我想这可能也是如今盛行的所谓“潜规则”的最早雏形吧。但直到现在我都无法理解,第二天我们怎能又会若无其事地继续在一起接着玩,仿佛忘记了昨天,仿佛我们都已失忆。这是标准的“好了伤疤忘了痛”。但如果那次确实下手狠,被打得有点惨,那可能接着玩的时间要推迟几天再上演。当时的那种切肤之痛和刻骨铭心的仇恨,如今想想都笑了,笑他人,笑自己,笑那些时光,笑那些忍俊不禁、不堪回首的往事。不过,想想当时他们的房子都经常漏雨,而我家的房子还基本完好,没麻烦我父母拿钱请人整修翻盖,内心还是感到阵阵的失落和伤感。

很多事,很多人,很多“竹子虫”,很多年以后,可能我们都觉得已经忘了,但其实呢?只有你自己才知道,只有你尘封的心才知道,这些经过你生命的一切的一切都已悄然融进你的骨髓,化为你的血液,它只是藏身在某个角落而已,一经触碰,就会瞬间苏醒,有时甚至会令你猝不及防、黯然神伤,甚至感慨万千、顿悟人生!

竹子虫早已不再,但记忆的“磨盘”却仍在心头飞旋,飞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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