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我先后撰文安利了《兔子帮》(详情参阅《一个篱笆三个桩,三只兔子一个帮》)、《手机少年》(《那些玩着手机就改变了世界的少年》)、《泡面超人》(《听说……吃泡面……能变成超人?》)、《最终游戏》(《永不终结的最终游戏》)和《金属狂热团》(《狂热的金属,躁动的青春》)统共五部少年热血漫画。今天我将带来的是一部少年侦探漫画:《抽筋神探》。
梦想成为侦探的推理天才师子一鸣患有一种怪病,每到推理到一些关键线索时就会抽筋晕倒。他在升上初中后与老朋友九百、伍安娜一同加入了学校的种子侦探社。在教员基斯大叔的指导下,他们参破了很多怪事,甚至亲身经历了险象环生的案件。而伴随着案件本身接踵而至的,除了危险,还有一鸣以及基斯大叔等人的某些不为人知的过去……
其实在想到这部漫画时我还是很纠结要不要为大家推荐它的,因为它的元素和另一部大家很熟悉的漫画太相似了:有生之年永不完结系列之一、日本新本格推理漫画之集大成者、大名鼎鼎的“民工漫”《名侦探柯南》。如果此时推荐一部国产侦探漫画,不仅有“简自豪对线秀薇恩,上甘岭山脚吹无敌”的嫌疑,估计还会招来一众侦探小说/柯南粉丝的群嘲甚至“抄袭柯南的作品也好意思推荐?!”这样的攻击(尽管这两部作品从画风到剧情内核都大相径庭,除了“主角去哪儿哪儿死人”以外实在没什么共同点)。在国产动、漫、游、轻经常遭到“抄袭”、“模仿过度”、“毫无创新”之类的攻讦的情况下,为了满足自己的创作欲而冒被千夫指万夫唾的风险实在是有点得不偿失。
但最后我还是决定推荐这部漫画,因为我的一个好朋友、出身警察世家自己也在警院就读的小学同学阿洁曾经在QQ上跟我说起过:
“很多人可能觉得警察办案最需要的是精妙的推理,但其实细致的观察和对因果关系的敏锐洞悉更有意义。因为大部分案子里,线索本身支离破碎甚至有没有相应的线索都是问题;相对于灵光乍现一样的推理本身,找到线索、通过线索之间的关联建立联系确定可能的犯罪手段与犯罪动机再根据这些反复勘察与排除以寻找新的线索,这才是锁定犯罪嫌疑人的最佳手段。”
回到《抽筋神探》上来,这部漫画向我们展示了一连串惊艳的操作:从种子侦探社入社测试中两张利用时间平移不变性玩障眼法的照片,到《消失的列车》一章中灰尘、广告牌、电视机以及电梯里的镜子这四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再到护士用作注射器的唇彩和那个拧松了螺钉的柜子,甚至于“象妖”杀人的武器……对线索的重视构成了这部漫画的核心元素,也就是当年侦探小说之父亚瑟·柯南·道尔借福尔摩斯之口说出的一句话:“拿起放大镜看现场。”
说到这里就不能不提一提侦探小说这一文学类型的发展历程了。最早的侦探小说应该能追溯到爱伦·坡的《莫格街谋杀案》,其中刻画的业余侦探杜宾成为了后世侦探小说中侦探的标准形象;后来由亚瑟·柯南·道尔的成名之作《血字的研究》开启的《福尔摩斯探案集》确定了侦探小说的基本元素:故事背景(起因与时间地点)、相对神秘的环境、严密的情节(犯罪事实与线索、调查过程、宣布侦破与解释破案以及结局,相当于经过和结果)以及人物关系尤其是犯罪嫌疑人/受害者与其他犯罪相关人的关系。两次世界大战之间是侦探小说的泉涌阶段,即所谓的“侦探小说黄金时代”。我们现在比较熟悉的反映社会现实的现实主义侦探小说(这一流派现在还后继有人,如东野圭吾的代表作《嫌疑人X的献身》就属于此类)、重视矛盾与破案过程中的冲突的所谓“硬汉派”(代表是哈梅特的《玻璃钥匙》)、追求犯罪动因与刻画罪犯心理的“问题侦探小说”(如西默农的《黄狗》,这一流派对后世的电影艺术、网络文学甚至日轻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都是该时期的产物。
但这一时期最具影响力的流派莫过于以艾勒里·奎因(对就是《唐人街探案》系列电影里经常提到的那个奎因)为代表的逻辑至上派。这一类侦探小说一上来就将所有犯罪线索铺展在读者面前,重视近乎数学证明般的精妙推导而相对简化线索勘察等情节;小说因此变成了读者和侦探(或者说作家自己)的猜谜竞赛。这类小说很容易勾起读者的挑战欲,往往在商业上——不论销量还是口碑——会取得较大成功。也正是从此时开始,侦探小说逐渐演化为了推理小说的代名词——事实上二者仅是交集关系,推理小说中也有类似古典部系列(是的就是《冰菓》原著)这样的日常向作品以及一些类似网络接力解谜游戏的存在;而侦探小说中也不乏重视犯罪原因乃至着力渲染恐怖气氛的佳作(如《人骨拼图》,它因为后一个原因而常被归入恐怖小说范畴)。侦探小说家们的犯罪创意越发新奇、推理越发精彩,但侦探小说也因此越发成为了小说家们比拼脑洞、读者们比拼逻辑思维的解谜竞技场。上世纪三十年代甚至出现了一种“安乐椅”侦探,顾名思义这种侦探只是坐在屋子里听着来求助的警察/朋友叙述犯罪事实然后抽着烟冥思苦想再用一句漂亮的话来结案就可以了。这样一来,原本包括报案、勘察现场、排除法确定犯罪手段、锁定犯罪嫌疑人、结案等过程、在这些过程中又增添了快感手感满足感等多重魅力的侦探小说只剩下读者“喝海龟汤”的成就感了(就这点可怜的成就感还经常因为智商不够得不到)。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而作为侦探小说的“弟子”,侦探漫画源于上世纪30年代的DC(嗯,DC就是侦探漫画“Detective Comic”的缩写)。在塑造了蝙蝠侠之后侦探漫画逐渐在世界各地流行起来。日本就有《侦探守则》和《名侦探梦水清志郎事件簿》等高水平作品。相对而言,由于漫画对信息取舍的自由度低于小说(图画信息量总归是大于文字的),包括《名侦探柯南》在内的作品都没有滑向硬拼脑洞和推理的路子,甚至可以说《名侦探柯南》是一部试着让侦探题材的作品逐渐回归福尔摩斯模式的呼告,毕竟柯南很多案子勘察现场的桥段都是在致敬福尔摩斯。而《抽筋神探》第一眼看上去跟它的相似,大概也是在这个层面上吧。
正是因受阿洁启发而想到了这一层,我才决定推荐它。因为从这个角度来说,《抽筋神探》的意义,并不仅仅在于它是国内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侦探漫画,更在于它和柯南一样,是一次让侦探题材文艺作品“回归探案本身”的尝试;而探案本身的魅力当然不局限于神乎其技的推理,也包括带九百看现场和跟着伍安娜、基斯大叔抓人(笑)。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来跟随师子一鸣,这位时不时就会抽筋的少年侦探一起,去感受“拿起放大镜看现场”的美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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