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阳光从百叶窗照进来,照在这个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他应该喝了几口酒,有些健谈,可能还有几分对我的喜欢,慢慢地,他把话题扯向了他的生活。
我却想到了一个最伟大的词汇,爱情。当这个词汇浮现在我的脑海的时候,他正说到他在高碑店附近承包了几十亩地,种植麻山药的艰辛。我知道他们夫妻感情很好,所以也就半开玩笑的问了句:嫂子不和你一起去吗?没想到他竟然流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显然是对于分离,他有一些深刻的无可奈何。
我知道嫂子是很乐观的人,且和我是微信好友。当我心里有了这个命题的时候,我就向嫂子说出了我的想法。嫂子特别的爽快, 一口应承,很快就把他们夫妻的合影发了过来,却在我要求让她讲述一下他们夫妻间的故事的时候,卡壳了。
真的没有什么好讲的,嫂子说。无非是我性格比较爱开玩笑,而你黑子哥总有好的包容。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一晃,这大半辈子就过来了。如今一切的心思都在两个孩子身上,如果她们将来也能像我们一样幸福,我们就开心了。
注意,这里她用到了幸福两个字来形容他们的生活。我想他们夫妻可以说就是我们家乡最典型的夫妻家庭结构,男耕女织(嫂子剪裁服装),夫唱妇随,琴瑟和谐,相濡以沫。没有故事恰恰是最动听的故事,平凡简单恰恰是伟大丰富,"平平淡淡才是真"的歌曲,足以唱到令人心旷神怡。
哥哥叫黑子,嫂子叫小弟。他说我是你的黑子哥,她说我是你的弟弟。
他们不是夫妻,是最好的患难兄弟。
二
我们村流传有一筐苤蓝换媳妇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我的一位老大哥,一位性格开朗、特别勤劳能干的老农民。老大哥已经八十岁左右了,还种植着一片小菜园,每天采摘一些新鲜蔬菜拿到集市上去卖,,贴补家用,自食其力。所以在路上,我会经常看到他佝偻着腰,奋力蹬车子的情景。
老大哥育有三子两女,都是勤劳持家的好孩子,对老人都很孝顺, 他完全可以什么也不用做,待在家里享清福。可是老大哥不这样认为。他说,大坑里的水,不流动,不久之后就臭了,人还是活动着筋骨为好。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他和老嫂子身子骨都很硬朗,来去如风。
嫂子来自白洋淀,是个心灵手巧谈吐幽默的聪慧女子。她织得一手好席,精通各种纹路。她织,他卖。织着织着,五个孩子长大成人,各自安家落户。织着织着,他们都老了,苍老的脸上也织满了各种纹路。。。我想问一声的是,有多少人曾经抚摸过、近距离的观察过水乡女子的手。由于长期触摸浸泡之后的芦苇,他们的手没有一只不是伤痕累累,老茧密布的。这几十年手握席刀的岁月,是怎样的艰辛困苦,可想而知。
可是他们的幽默乐观依旧。就在前几天,我在路上巧遇了他们夫妻,听到了他们夫妻妙趣横生的对话。
大哥:谁厉害呢?就是咱兄弟小恒厉害。
大嫂:怎么说呢?
大哥:听说他打算开槽打夯动工盖房,老天爷愣是给他开了绿灯。
大嫂:嗯?
大哥:这不天气预报说这两天都有中雨的,活生生就没有啦?
大嫂:那他地基砌好了没有?
大哥:干嘛?
大嫂:不干吗,他要是完工了,让他作个揖,让老天爷下下雨呗,咱家的豆角该浇了。。。
饶是我有事在身步履匆匆,还是停下来捂着肚子笑了半天。--------咱们家乡最典型的夫妻家庭结构,幽默快乐也是幸福的重要条件之一,保持乐观向上的心态,笑口常开,即便是有再大的艰难困苦那又算什么呢?
谈笑间,樯橹做灰飞烟灭。
三
我们村的老凯哥已经瘫痪有四年时间了。一个很要强的汉子说倒下就倒下了。四年的时间,在漫长的人生道路里,说起来不过是匆匆一瞬。可是我要向你提供这样一个数据:四年,还是四十八个月,是一千四百六十个日日夜夜,是三万五千零四十个小时,是二百一十万零二千四百分。。。是老凯哥身旁那位个子不高的嫂子的所有承担,是对老凯哥简短象声词的所有辨识,如今嫂子能准确的分辨老凯哥是大便小便还是要喝水吃饭,是要翻身,还是想要出去转转。
当我看着嫂子推着老凯哥来去,迈着无比坚定的步伐的时候,我总是心里无限酸楚。人世间如果没有疾病,没有忧伤痛苦该有多好!就算有生有死有明有灭,那也无妨,我们大家都能平安幸福到老。
可这是不可能的。现实有时残酷到你呼吸一口都会感觉到疼痛难忍。总有一些亲人突然倒下或者离开,命运忽视你的祈祷和哀求,一时间山倒水崩。
我还和别村的一位老婶子是朋友,她是附近有名的、性格开朗的人,每次在路上遇到她,我们之间总有亲热的一番寒暄。婶子的老伴去年去世的时候,她压根不需要别人的安慰,每天照常出去溜达着玩。很多人也都信以为真了她的洞悉世情和明白开通,只有我无意间发现,她的散步路线每天都是围绕她家、儿子家、祖坟、在内的一个圆。连理断枝,比翼折翼,怎会不痛?人世间最痛的不是嚎啕,而是惨笑无声。
------咱们家乡最典型的爱情家庭架构,更应该体现在不离不弃,相互搀扶上。其中包含着坚忍不拔和永不认输的倔强,再大的风雨,再大的坎坷,再长的路途,我们也要一起走。
天下自是有真情,敢说人间无白头!
四
我能记得很古老的岁月里,爱情怎样在幸福的颠簸里迤逦而来。有很多如同桃花一样艳丽的新娘子,坐在马车里,走向她们的归宿。
条件好些的,马车上还有扑棱子遮阳,条件略差些的,无非是马车上拴上一尺红布,马身上挂一个铃铛。后来有了拖拉机,有了汽车,有了婚庆,有了录像主持,有了盛大的酒席,有了金碧辉煌的新房,可我还是相信爱情在我的家乡------这块神奇的土地上,依然散发着浓郁的芬芳。我们的父辈,我们的祖先会告诉我们什么叫做生活,什么叫做操守,什么又叫做责任和担当。
爱情有很多种定义。我粗陋的笔墨难以完全描绘出爱情的千姿百态。可是我还是最喜欢和热爱她的平淡是真,她的活泼乐观,她的相濡以沫。
如黑子哥和他的弟弟,如老大哥和老嫂子, 如老凯哥和老凯嫂子,如这块土地上的万家灯火, 如千千万万个热爱生活拥有爱情的你们。
每个人、每个家庭的日子,都是一首很好的歌曲,无论是嗓音嘶哑,还是悦耳,我们都要努力唱到动听。
起码,能够感动到自己。
------------全文完。
向文中每一对夫妻致以最诚挚的祝福。
向全天下的爱情致以最诚挚的祝福。
愿天下所有的有情人,都可以不离不弃,相守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