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山望南斗

春泛若耶溪


綦毋潜


幽意无断绝,此去随所偶。

晚风吹行舟,花路入溪口。

际夜转西壑,隔山望南斗。

潭烟飞溶溶,林月低向后。

生事且弥漫,愿为持竿叟。


我是南空中的一颗星斗。每每夜临,我总是在天幕上闪耀,如同坠在深蓝色幕布上的宝石。我觉得天上清冷孤寂,所以常常睁开眼睛,俯瞰夜色中的人间百态。春风沉醉的那晚,我将视线投向江南的若耶溪。听说那里溪水至清,倒映群山,窥之如画。


视线里,晚风吹动水上的小舟,悠悠地行进着;溪口处有桃花、梨花,纷撒粉白艳红的落英,或落在水中、或落在岸边、或落在船头。船头立着一位男子,他身着藏青色的春衣,微微蹙眉,静静望着小船行进的方向。


夜渐渐深了。小舟转行过西谷沟壑,隔着群山,他望见了我,我的清辉绽放在天上、倒映在水心、耀动在他眼里。星光交汇之处,我见到他的眉头缓缓舒展。綦毋潜,他是开元的进士、玄宗的拾遗。宦海沉浮一番,他心中却始终有着寻幽的心意,希望在案牍劳心之外,逢着一些寂静美好的事物。


夜色迷蒙之中,水潭升起燎绕的烟雾,牛奶色的气雾柔和而迷离。岸上的树林,和林间皎然的月影,纷纷后退;原来是小舟又向前行进了不少。綦毋潜在流转的光景与风物之中,轻轻地念了一句:“生事且弥漫,愿为持竿叟。”


面对纷繁渺茫的官场,他也有一丝倦意了吧。如果以后的人生,日日都能泛舟于清丽绝俗的若耶溪上,在时光里,静静地变做一个持竿垂钓的老叟,又何尝不是一件人生的乐事。


此夜,有水影荡漾、落花伴随;又有月色溶溶,林风吹拂;还有我——南空之上的一颗星斗,也许只是千万颗钻石般星斗中,不起眼的一颗,却知晓了綦毋潜追求闲适生活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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