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年励志
第二十节 初恋苦与甜
分配到疗养院工作以后,我们已经自由恋爱三个年头了。从七八年末到八零年初我们见面不过十余次,还是因为有鸿雁传书,彼此之间的思想沟通和精神寄托都得到了满足,也没感觉到久不谋面的苦涩。恋人间的期待和思念让时间赋予了美好,真切的感受到每次相见的如胶似漆和恋恋不舍。
在实习期间只要休班我们都会一起回南兰屯看望父亲和小妹,也有了更多的交流空间。
他工作的单位在龙潭区棋盘以北团山沟以南的山坳里,是生产TNT炸药的军工厂,引进的是瑞典国家的先进设备。并且有外国专家指导修建生产线。他在外宾专家招待所当客房服务员。
当服务员是要严格筛选的,听他说,那年厂子招用两批新学员有五六百人,只从中挑选出三男三女。因为是代表国家形象,所以政审很严。
他是内勤直接服务四位专家和家属的环境卫生。
我去过一次他工作的外宾招待所,当时他随同外宾去城里办事。我是从棋盘街下公交车,步行十多里路到他们厂才打听到外招的。那时从棋盘街到他工作的单位,不通公交,没有便捷的路,就连牦牛河大桥也没有建设,交通十分不便。那座白色的二层小楼,是在工厂东面紧靠山边,外观朴实无华,内饰豪华气派。我向一个穿白色工作服的女同志询问德平在吗?,立即围拢过来一帮姑娘小子,个个都那么亭亭玉立,如花似玉,男孩的英俊潇洒,也能感受到青春的活力,他们知道来人是找德平的,都露出好奇调皮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热情的有些夸张。他们的领导听到大厅里的说话声,也走出办公室,值班的女孩儿马上向她汇报,李主任,她是找德平的。这位李主任是四十多岁有职业素养的人,风度娴雅,有些微微见胖。她主动向我问明情况,自我介绍姓李,我忙说李姐好!她赶忙纠偏,“哎!哪能叫姐呢!你得管我叫李姨,德平也得叫我李姨呢”!她拉着我的手问我在哪上班啊?多大了?家在哪里住?像端详新媳妇似的看着我,脸上露出慧欣的笑容,连忙吩咐人到生活区看看人回来没有。她拉着我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唠家常,从我羞涩的眼神里,就能窥测出我和德平不是一般的关系,她语言里的温暖又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姑姑,感受着长辈亲情的体贴,她和姐姐的温暖不一样,姐姐更像朋友像闺蜜,在一起说心里话,互诉衷肠。可长辈是那种可以在她怀里撒娇任性,有种依赖感安全感。这可能是我从小失去母爱的原因,生性中变得十分敏感。对来自于外界传递来的丁点信息都会引起我情绪的激动和感慨。看到母亲领着孩子玩耍亲吻,母女牵手逛街,等等,等等,都会让我心生渴望和羡慕,有时我会呆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情景,还会目送她们慢慢远去。心里那十几年逐渐积累的压抑和寒冷多么渴望有温暖来融化啊!今天那个李阿姨坐在我的身边,亲切的问长问短,时不时的拉着我的手,都让我感动不以。李阿姨和身边的同事说,这丫头小巧精神,小模样甜甜的我喜欢,这番话语,好像她是婆婆,先做主了。 实际上德平也是十岁没妈,他以集体户为家,以南兰大队为家,现在招工回厂也以厂为家,把自己的领导李阿姨当成最信赖的亲人,难怪李阿姨那样看着我!
德平回来的时候都快下班了,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只能坐他们厂里的通勤车回市内,因为明天我还要值班。这次我的出现,像是在外招,更像是在全厂宣布德平有对象了。
每次回南兰屯,我们都要翻过两座山走十几里路,那是我俩的快乐之旅。我们可以无拘无束的手拉着手,有时他还会在路边采上一朵小花亲手戴在我的头上,别在我的衣服上,有时还背着我走过一段山路,我在他的背上心潮澎湃,对于我这个无法打开心境,封闭禁锢,自卑,腼腆性格的人,是他的到来,让我释放出多少郁闷憋屈和心里障碍。他宽宽的肩背就是我的靠山,他火热的胸膛就是我安稳的港湾,他那双大手一定会为我遮风挡雨,他那坚实的步伐会引领我向着幸福一路狂奔。在他的背上我遐想着,是上天将这个宝贝送给我,我太喜欢他了,我的感觉没有骗我,他是我有生以来最信任和依靠的人。俗话说得好“男怕投错行,女怕嫁错郎”我下了一个死赌,我们要相爱相伴一生。
每次回家的路上,我们都快乐着,幸福着,我们回忆着往事,想往着未来。走下山坡村屯依稀可见,经过曲曲弯弯的乡路,黄沙的路面和路边成行的白杨,两侧稻田一望无际。在二队的稻子地里,有社员看见我们走过来,喊着我俩的名字。“中宪快看你姐回来了!”小妹像燕子似的,张开双臂,不管不顾的向我们跑来,还没等来到我们跟前,已经是泪水涟涟,她见到我一边笑一边是满眼的泪水,弄的我心里酸酸的,痛痛的。我看着她,觉得小妹多可怜,她生活在孤独的环境里,无人与她相伴,无人倾诉衷肠,在她心里是怎样的情景,她怎能不盼姐姐想姐姐那。
回到家里,她忙里忙外,不让我伸手,她把舍不得吃的,留着给我吃。梳着长长的大辫子,锅上锅下忙个不停。小妹长大了,看着她炒菜做饭的身影,让我想起来她一个人是怎样伴着爸爸,我心里有说不出来的伤感。看着她慢慢成熟,我心里即是甜蜜的,也酸楚的,甚至更有一些苦涩,总之我觉得从心里不好受,也愧疚自己没有更好的照顾她。一样的姐妹,一个在那山青水秀的环境中悠闲的工作,一个在骄阳似火的阳光下劳作,她小小的年纪就承担起养家糊口的担子,命运对她是不公平的,这里有她自己的懦弱,也有父亲的偏执,更有作为姐姐的无力呵护。
随着我们回来次数的渐渐增多,父亲的心态也在慢慢的起着变化,笑意时常挂在眉梢,和德平的沟通也不断增多。
我俩相处父亲是不同意的,到不是因为他哪方面不可心。父亲的本意是让我找铁路的,邮局的,公安的,那时他也正托嘱在铁路工作的老姨夫,在吉林市公安局工作的堂哥给我介绍对象。父亲是经过新旧两个社会的人,他认为无论立朝立代铁路局,邮电局,公安局都是铁打的衙门,金饭碗能端一辈子。对于德平的工作单位他不太满意。以前我们是一个生产队,他在下地干活时,也经常老大爷长老大爷短的称呼他,我爸爸还是挺喜欢他的,那时我爸爸看场院,打稻子歇气的时候,他们就坐在一块唠嗑,老大爷告诉他,“小伙子,在农村扎根吧,老大爷把这屯子里最好的姑娘介绍给你”。我俩回忆起这些往事,是不是有种天意在里边,怎么能这么巧,让我俩最终走到一起。在集体户前院住的李二姐早就预言了,“这么好的小伙子你们集体户的女生咋不抢呢”!让我这个农村的二迷糊“抢到手”赚的盆满钵满。
父亲太了解我的性格了,我认准的事是不容易撼动的。几年艰苦卓绝阻止我上学,最后都是以功亏一篑结束。农村不上学的孩子多了,老师为什么要使出浑身解数救我于水火之中,是因为我酷爱学习,有执着的信念不曾动摇,老师觉得不让这学生读书都可惜了她那对学习的酷爱和不懈的努力。
父亲也只好随着我的性子自由恋爱了,况且他对这个下乡知青多少还是有些了解。
德平会来事儿,凭着他在外招的便利条件,经常给父亲弄一些紧俏的商品孝敬他,他拿着过滤嘴香烟,还有国名酒,让邻居和身边的人品尝,他觉得脸上有光。还时不时的把酒拿出来和那屋的老哥俩分享,有时他也会把东西都拿出来摆弄摆弄。
有一天他对德平说“你们俩也处时间不短了,你们家是什么意思,也给老大爷个信儿,如果你们家没意见,我邀请你父母到我家来坐客”。德平说我父母还没看见过瑞华呢。父亲说“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都处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能不去看看你老公公呢!抓紧时间买点酒看看去”。弄得我一个大花脸,还没结婚呢什么公公婆婆的多难为情。
我们每次走,小妹都会用泪水相送,我们都走的很远了,他仍然站在那里目送着我俩。回去的路上德平又拿我开涮“哪天我先回家向大人通风报信,我再带着丑媳妇去见公婆”他笑嘻嘻的样子,气得我直锤他。
德平的妈妈因为患上了直肠癌去世的早,他父亲身体一直不好,在吉林市石油公司黄旗屯油库当书记。文化大革命那些年又挨斗,圈起来不让回家。他有一个姐姐。两个弟弟都是他奶奶来照顾他们,几乎都是散养的,这么些年他爸爸也不容易又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姑娘和德平都下乡了,他也鳏夫了十年,有人介绍就续弦了,他继母带过来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父亲再婚他不知道,有一次回家看见家里多了一个中年妇女,他爸爸这才告诉他这是他的继母。德平多会来事儿啊,马上妈长妈短的亲热的叫起耒。家庭里亲情的尴尬就这样解除了….。
回家告诉自己恋爱的事,一拖再拖,因为我父亲在等着他的回信,有一次硬着头皮,回家当着家长的面吞吞吐吐的说出了自己心声。他妈说你有对象了,他爸爸问“哪儿的人啊,干什么工作的,多大了,家里都有什么人啊,”这些问话跟德平的领导李阿姨问我的话几乎如出一撤。德平从笔记本里拿出我的二寸照片递给他爸爸和继母看,一边回答说“我下乡时一个大队的,刚毕业分到铁路丰满疗养院当护士,今年二十五岁,她家还有一个老父亲和小妹妹”。他爸爸沉默了,吸着烟没作声,他继母说“怎么还找个农村的。工作单位那么远,以后生活怎么办,还比你大两岁啊”!他爸爸没有表态,而是接着说“你在考虑考虑,你在好好考虑考虑。你现在还小,着什么急啊”。德平也跟我差不多,妈妈走后他也不太爱回家,经常在外边玩,是他姐姐和二弟弟管家,他属于家懒外勤勤的孩子,所以回家也不得烟抽,姐姐看他不干活对他不满意,贪玩儿回来晚爸爸也揍他,他就更不愿意回家,一直到下乡,他也很少回家,集体户过年要封灶了,他才不得不回家。他就像一个野孩子,放荡不羁的性格爸爸也拿他没办法。
他满心想把自己的喜悦告诉亲人,可收到了一个不冷不热的态度,觉得自己长大了,第一次能够表达自己的意愿了,可到头来,弄了个尴尬的窘境,他心里知道父母的真实想法,也明白了家里对自己想法的态度,他没有在家里多待一分钟,就心灰意冷的回到了厂里。回到厂里后,给他父亲写了一封长信,将自己的所思所想一一道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写信告诉我他爸爸同意让我去他家,我们定下时间,我买了两瓶酒还有点心水果去看望他父母。
他爸爸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那种传统的中规中矩的人,德平长的就是他的翻版。我属于平时看着比较腼腆,啃劲上不慌不忙,落落大方的人,到他的家我马上融入那个氛围,安安静静的和他爸爸唠嗑,回答他爸爸的问话,声音不高也不低,不悲也不亢,我去厨房帮忙被他妈妈劝回来,我也半推半就的回屋和他小妹妹玩儿。在他家吃过午饭我就回单位了。我写信询问你父母同意了吗?没说别的只嫌你个子矮一点,基本同意了。我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终于在终身大事这个人生转折点的关键时刻能被双方父母认可是多么大的宽心和幸福啊!
接下来就是受我父亲之约到我家做客的事了。
我的婚事对我父亲来说是他亲生女儿的头等大事。虽然家里一穷二白,家徒四壁,满族的规矩不能破,有胭粉擦在脸上,瘦驴拉硬屎。订好日子那天,父亲用尽了心思,折腾了好几天,还阔气的请了厨师做了两桌酒席,除家里的亲戚外还请了大队干部和在公社工作的姑舅哥哥关柏方,场面可算隆重。
临近中午德平的爸妈坐着一辆130小货车来到了我家的院子,我忙走过去接过他们拿来的两瓶酒,两瓶罐头,两包点心,两包散装的糖块。大家寒暄了一会儿就入席了。
老嫂是我们家的台柱子,农村婚丧嫁娶的习俗她都了如指掌,她拿话点德平的父亲是不是有备而来,婚事能否定下来,按老嫂的意思这就是过礼,老嫂让我给他父母点烟。按农村的规矩没过门的儿媳妇给公婆点烟是要赏装烟钱的,那是见面礼必需的。我本不想那么做,架不住老嫂归拢硬着头皮给他俩点烟,烟也抽上了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知道他俩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就跟没事儿人似的,我老嫂我姐我妹妹都沉不住气了,妹妹要进屋将他们拿的那些东西扔院子里,被姐姐一把拉住。吃饭时老太太连鞋也没脱,没说一句话,扭个身子坐在炕沿边上,也没吃几口饭菜。也许是不是嫌弃我们家太穷了吧!真实的原因不得而知。我爸爸终归是见过世面的人,他能看淡一切,大事上不糊涂,既然亲家能来,一个城里的领导能到农村的亲家来认门已经屈尊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啊!他们吃完饭走了之后,德平留下来,被愤愤不平的亲戚一顿审落出气,将对他父母的不满一股脑儿的都撒在他身上。只见他镇静自如,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的对大家说,“你们放心,瑞华看上的是我,我看上的是瑞华,我们俩以后在一起过日子,我会对她负责一辈子,跟我们两家的穷富没关系,他们是他们,不代表我,我会一直对她好,我相信我有能力让她过上好日子的”。这几句话说出来大家都释然了,他说的有道理也很中肯,小伙子不错,谁还忍心为难他呢。事情的进展便顺理成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