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这个学期中间的某天,家里打来电话告诉我这个夏天别回家了,自己在外边找点事情做。因为爸妈在外县的一家采石场找了一份长期的活,他们都要搬过去长住,家里没人了。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瞬间觉得我是真的不再是当年那个什么也不用多想什么都不用考虑的少年,原来我早已经在某个时刻和那些个无忧无虑的简单时光说了再见。只不过是时间的轮渡已经避无可避地把我甩在遥远的身后,而我还后知后觉地伫立岸边欣欣然以为它还没到。
终于知道,有一天成长会巍然如山和你照面,不容置辩。
然后在接近期末的某天,家里又打来电话说暑假回去吧,爸妈都不在那个采石场做了。当时我信心满满地说,没事,暑假跟同学找事做。心里想着借此机会锻炼一下。于是在期末考试的那段日子里也没张罗买车票的事,一心想着要做暑期兼职。室友S、W还有同学D四个人约好考完试后一起去打工。那个时候我想找的其实就是服务生之类的工作,饭店、KTV这些地方的最好。最不想做的就是进工厂车间,穿一身蓝色工服流水作业,七八个小时重复动作,机械而枯燥。让人头疼的是网上发布的暑期招募有很大一部分是工厂工人以及促销员。促销员,这一职业直击我的软肋——和陌生人的沟通能力差,脸皮薄。
28号D考完了最后一门,29、30两天阴天偶尔下雨。
Java课刘老师说有一同学公司招实习生,然后给了联系方式。S打了电话,得知了公司地址,1号上午S和W去那家公司看看情况。中午我简单吃了饭,在网上发现新建县有家KTV招服务生,就和D一起去新建县看看同时看看有什么其他地方招人。前几天一直是阴天,有时还会下雨,可是南昌的气温还是在35摄氏度左右。30号云开日出,头顶的太阳发疯一样炙烤着大地,没走十几分钟的路,胳膊上就泛起片片红晕,脖子后边也阵阵生疼,手里的一杯饮料后在嘴里有了热水的感觉。半个小时之后到了那家网上的看到的KTV,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好像进了极乐世界一样,周遭被舒服的冷气包围着,装潢精致,品味高档,明显区别于学校后街的那些KTV。然后D到前台问这里招不招暑期工,然后就转身回来了,说不招暑期工。我一下觉得真是遗憾。我说,你可以不说是做暑期工,咱做俩月走就行了。问题在于,要是让我自己上去说,我也说不出口。于是继续顶着大太阳在新建县游走,看到那些贴着招聘启事的店面就进去问,网吧,酒店,KTV之类的。当然,很惭愧,都是D进去问的,我不知道怎么看见陌生人就几乎丧失了沟通能力,和平时朋友之间开玩笑斗嘴时打了鸡血似的状态完全是两个人。
这样逛了大半个新建县,四点多的时候带着一身的疲惫和臭汗以及零的成绩回到了寝室。六点多的时候,S和W才从市里回来。他们说今天没见到老板,那里只有三个员工在,就是简单聊了聊。而且累得要死,去那个公司所在的高新区要搭两趟公交,而且分别是两趟公交的起点终点,要耗时两个小时,来回四个小时,快累瘫了。
7月2号上午,S给那家实习公司的老板打电话问今天能不能去,得到回信说今天可以去。于是十点多的时候开始收拾,在食堂简单吃了点。因为过几天就要封校了,留在学校的学生越来越少,食堂也仅仅开了为数不多的几个窗口,菜品也少了很多,于是吃了几口就没胃口了,然后到校门口等公交,艳阳依旧火辣。十一点多才挤上公交,到达高新区那几公司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了。那家公司很小,进去的时候三个员工正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情,老板叫我们四个坐在一个桌子周围,说了一些公司的简单情况以及员工而发展前景,然后说只需要留两个实习生,于是就把S和W留了下来,说实习期间的补助是五百到一千,中午有工作餐,住的地方可以在旁边的艾湖村小区里找房子租。
高新区是高新科技新兴企业的聚集区,并不像市区那么繁华店铺林立。在附近逛了一大圈,看见有一家很小的房产中介,只是个很小的门面房,三四个员工,进去问了一下,最便宜的月租要一千多,聊了几句那个看起来像主管的女的说他们这里就有南昌大学的学生。那时候忽然就在想,明年毕业了要是也只有这样的工作是不是很惭愧呢?
烈日下绕了一个大圈子才找到艾湖村,像是一个小镇的规模。艾湖村小区有很多房屋出租的广告,贴满了整个居民服务信息公告栏,然后就是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问还有没有房子租。得到的大部分答复是已经租出去了,只有一个两室两厅的说见面谈。房主是个中年妇女,刚睡起午觉的样子,打着哈欠跟我们谈价钱,说要一千五一个月,在得知我们只租两个月之后就失去了兴趣,说两个月不租。
然后接着找房子,打电话。在路过一间快餐店的时候D进去问是否要暑期工,然后我和D各填了一份登记表,留了联系方式。老板娘说有几个高考完的学生已经到这里找过兼职了,要看情况决定用不用,到时候会通知的。然后路过一家华莱士的时候进去问招聘情况,两个服务员说可以招,一千三一个月,工作就是包汉堡包,一天两班,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二点,两个人轮着做,明天就可以来上班。出来的时候心里高兴的同时还夹杂着一些担心,因为太简单了,几句话就可以来上班了,什么协议都没有,不过总算有些眉目了。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又打通了一个租房的电话。见面后房主是个光着膀子的中年男人,胸前有一个巴掌大的纹身,然后带着我们去看房子。房子是在十四层,坐电梯上去。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五十多平米,有空调,一张床,一个大衣柜,一张方桌,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房主是个很直爽的人,开始说最低租三个月,月租一千二。在得知我们只能租两个月之后,他说那就每人多加五十,一个月一千四,我们都已经被找房子的事弄得焦头烂额了,实在不想再拖下去了,于是就同意了。D和W身上已经没钱了,我身上只有一百,S带了一千多,就先付了五百,然后房东给了我们钥匙,还需要我们的身份证复印件,然后就走了。房东走了之后,我们又开始担心会不是骗子啊,什么协议都没签,字据也没写,就交了五百。因为那个房东说自己不识字,小学一年级就上了两次。D还说他看见那个男人胸前纹身上还有刀疤,不会是什么社会混上的人吧。但是,钱也交了,人也走了,想这么多也无济于事。
那个时候已经五点多了,我们四个商量着晚上怎么办,最后S留下来,我们其余三个回学校搬行李。那个时候我已经快累瘫了,早上本来就吃了一点,中午没吃,其间只在路边喝了一小碗绿豆汤,高温,饥饿足以把我打垮。
坐五路车去火车站的途中,有几次胃里不舒服,好像要吐出东西来,身上也没有一点力气。火车站下车之后,找了路边的一间小饭店吃了晚饭,然后又坐公交回学校。到学校已经是八点多了。在服务大楼买了个行李箱准备搬家用。收拾好东西从寝室离开的时候已经十点多点了。准备拖着一堆东西去校门口打的,没走几步一辆往学校送货的小面包车停了下来,问我们要不要搭一程。我们享受到意外的惊喜一样上了车,一直坐到了丰和立交大道口。一路上D说了不少谢谢之类的话,我也从心里感激着,那时候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这或许是我们在艰难时候有勇气继续走的一种动力,或许这并不能带给我们的境遇实质性的改变,但总能让我们在疲惫寒冷的时候感受到一些温暖,这就足够了。
下车之后,打的,继续赶路。到了艾湖村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搬行李上楼。四张凉席铺开,关灯。城市的光亮从大大的落地窗投射进来,像是陌生的眼睛。
我们都很累,可是都失眠了,可能是新地方不适应的缘故。D说要斗地主,我没玩。W也不玩,W说他想回家,还开玩笑说明天就直接坐车去火车站。我其实也很想回家,这种处于新环境中的陌生感很让人心悸。然后商量了吃饭的事,我们四个没人会做饭,就算会做也得买一堆餐具,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想想就头疼。
第二天朦胧中听见洗漱的声音,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我自己了,高处的风在窗子外边呼呼吹过,分外真切。然后又闭上了眼睛。D回来说对面网吧环境好差,都没有空调。我心想,什么时候都耽误不了他享受的心啊。
中午S和W不回来,我叫D下去吃饭,他说他早上刚吃,还要继续补觉。
在路边的一加小的快餐店买了七块的饭,吃了几口还是没胃口。又到那家填了登记表的快餐店问问情况。老板娘说,已经够了,那几个高中毕业生如果又不做的就再找你们,不好意思了。我说,没事,谢谢了。那时候有点小小的失落。在旁边的超市买了扫帚,垃圾篓,一个小记事本就上楼去了。
一点左右,和D去华莱士,一进门服务员就说,这么早就来了啊。D说是来问问到底什么情况。另外一个服务员说,可能不需要了,老板说不招暑期工。然后在小区附近转了一圈没什么成果。去网吧上网,找暑期兼职,打电话没几个合适的。因为我们已经在那租了房子,太远的不方便,近的又没有。D说去青山湖那边转转吧。于是坐公交去青山湖。下了车,四处逛,在青山湖校区门口看见一辆白色跑车出来,开车的是个二十左右的胖子。那个时候的羡慕嫉妒恨,无以言表。
转了一圈又搭公交回到艾湖村。S和W回来之后,我说我们的工作没了,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办吧。最后决定集体撤离,幸亏房租还没交,那五百看看能要回多少。于是打电话给房东。晚上八点多房东到了我们租的房子,说明情况之后我们给了房东一百,算是一晚上的住宿费,然后搬行李回学校。
下车之后给蝈蝈打去电话,说了这两天的事。他说让我千万别回家,回家什么事也做不了,还不如留下学点东西做个家教什么的。
晚上发了一篇简短的日志,算是对这几天失败经历的总结。才发现我真不是能吃苦的人,可能是这些年来学校生活过得太安逸了,浑然不知社会的艰难。下学期大四了,该好好想想做点事情了。
今天学校封校了,订了8号的火车票。晚上给家里打电话,妈变笑边说说想回来就回来吧,哈哈。
就算你成为了全世界的笑柄,嘲笑你的人里也不会有她。
2013-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