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浅
相当长的时间内,我望着皑皑群山,一言不发。我一直以为这里空气干燥,文字都随着一呼一吸,流逝殆尽。这让我始料未及。
在中国,山水是熨帖人心的。也许是因了人常常行在山中走在水畔的缘故,氤氲之气从积着雪的山顶缓缓汇入河道,淤积成细软的泥沙,又在远方的河岸升腾起来,蔓延到皮肤,顺着毛孔侵入到骨髓百骸里。日常或居于简街陋巷里,或游走水泥森林中,或行在山峦林木间,一切仍是妥妥贴帖的,令人舒畅。感想与情绪都自然而来,流于文字或者语言。
两年多以前,初登加国,我便感觉到与山峰和水土的距离很是遥远。或者说,我感受到与风土人情之间的距离感,很难逾越。也许源自生疏,也许起于排斥。也许因为此地不如南方湿润,水气甚少蒸腾而上。从南方来的人,在干燥的空气里,风一吹来,身体里的水分都被搜刮而云。人表面上安然无恙,内里却变得干巴巴的,成日在凛风中摇摆不定,像一束被风干的芦苇。
也许在国内生长出来的语言和文字,仅能植根于东方远古的土壤, 在此处不能落地生根。是不是语言只与彼岸山水血脉相连 ?不然怎么用到异国的山野风物上,总觉得有僭越之意?
如何能够面对着旷野长天,镕金落日,吟出“长河落山圆”呢?不仅觉得是被强取豪夺了,还总得不尽兴。怎么能够少了那份“大漠孤烟”呢?晚霞映天时刻,坐在湖畔的钢铁或者木质结构的椅子上,湖鸥飞 掠而过。想说“落霞与孤鹜齐飞”,又缺少些荒凉孤清的意境。长天秋水,芳草碧连天,可是,长亭古道无从寻觅。 远处起伏群山,若用上“层峦叠障”,完全帖合不住,简直能够看到这几个字,从山崖上一路滑溜到不为人所见之处 。
因此,移居新地,除外适应生活,还要重新让文字与语言扎根生长。文字搬了个新家,所有的陈设全被打包收藏,如今得重新安放。等到慢慢沾上本土气息,有了生意,才能生了根,发出芽。我也才能够,继续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