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河水望鱼游,
塘上垂柳清风柔。
白云朵朵哪里去,
稻花飘香随风流。
这是我大伯作的诗,抄在白纸上,又在诗的下面画了点山水,贴在床头上方。我也会念,但不知道什么意思。
我儿时记忆的家,树绿水秀,垂柳依依,纵横的小溪,潺潺地流淌着清清的溪水。坐在小石桥上往水里细看,成群的鱼在水里,一会漫游,一会静止,眨眼见又不见了。
家的东南面有一个很大的水塘,塘子的四周生长着合抱粗的桑葚树。有空地的地方生长着茂密的芦苇,每到深秋,天气渐凉,白色的芦毛迎风飘扬,成群的不知名的小鸟儿,一阵飞起,一群落下。
大伯常常一个人坐在芦苇丛中钓鱼。饭桌上就多了一碗香喷喷的油炸鲫鱼,看大伯钓鱼时间久了,自然心领神会。东找西凑一些塑料布,鞋底,铁的东西,在货郎担里换一个亮闪闪的鱼钩,用娘的缝纫线,串上五六粒干燥的木丁,做成浮标。系在芦苇杆上,一个钓鱼的鱼竿做成了。
早晨池塘的水雾笼罩在水面上,久不散开,落叶上有着潮湿的露水,黄的桑叶纷纷落下,水面波光粼粼,一节干枝掉下来,砸在水面上,荡起层层涟漪。我学着大伯的样子,选一片没有杂草树叶的水面,撒一把米糠做窝,鱼钩套上红色的蚯蚓,把鱼钩轻轻地放在窝的地方,浮标沉下两粒,漂起三粒。随着水纹上下浮动,不多会浮标轻轻点动,瞬间漂起,大伯说:”拽”顿觉杆头沉重,一条巴掌大的鲫鱼甩到岸边,挣扎着跳跃,我惊叹着大伯的钓技,用同样的方法钓了几条,看到盆里的鱼,我想起夏天,在稻田里捉了几条白鲢鱼,父亲用面粉糊了,再用油煎,一家人都舍不得吃,留我吃三天两天。现在鱼多了,父亲和娘都能吃了。”快拽”大伯提醒我,我用力一甩,鱼太大,啪的一声杆断了,一条大鱼溜掉了,我紧张的心突突地跳,收着线”扑棱棱”的响,鱼还挂在勾上。
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多少次梦里回故乡,漫步在稻花飘香的田埂上,走在小桥流水的村庄旁,池塘边有我钓鱼时的欢快,家里有娘看我的慈祥目光。终于我站在了日思夜想的故乡土地上,故乡陌生的在没有儿时村庄的模样,家的旧宅老屋,被新盖的楼房遮掩了,我钓鱼的地方,堆满了垃圾,一阵风吹来几只塑料袋旋转着,河水泛着黑色,发出阵阵恶臭。
西院的婶子说:”塘子里的鱼绝迹了,连一个螺蛳也没有了”,一只癞蛤蟆爬过来,褐色的皮肤干燥着,又慢慢的爬走了。
岸上的芦苇不见了,长着齐腰深的荒草,枯死的桑葚树的枝丫,在秋风中瑟瑟颤动。
村子里在没有了以往的欢笑,偶尔碰到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在游荡,大多数人家的门链上着锁,门框上挂着几朵蜘蛛网,有的网着厚厚的土,似乎要坠落了,村庄静悄悄的,没有鸡鸣,更没有狗叫。
大伯老了,双目无神地躺在椅子里,黝黑的脸不在红润,条条皱纹粗糙的刻在脸上,为了引开话题我说:”大伯,我小时候记得你作的诗非常好,我还会背呢,再作一首?”我给大伯点上烟,大伯吐着烟雾,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拉了长长的引子,
臭臭河水死蝇漂,
河岸垂柳枯树稍。
终日不见蓝天面,
山清水秀梦里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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