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船上的日子
“嘿！喂！小子！别在这睡，起来…”盖尤斯睡得正沉，被人踢醒，正欲发怒，看见奥卢斯正站在他面前。
盖尤斯立刻站起来，努力睁大惺忪的睡眼，连忙辩解道：“事情我都做好了，有些累，我才……”
奥卢斯看了看放好碟子的灶台，又瞟了眼码好的柴，笑了笑。盖尤斯以为“恶厨”对自己很满意，便不好意思地用长好血痂的手摸着头笑。不料却迎来一声怒吼：“厨房是你睡觉的地方吗？！你这脏小子，我看你很困的样子，滚去甲板吹吹海风刮好鱼鳞，明早必须做完，不然整船人都没鱼吃！你就等着被扔下船吧！”
盖尤斯看着奥卢斯离开的背影，拳头攥得紧紧的，胸膛起伏不定，不自觉地咬紧了自己的后槽牙，半晌，他只不过沮丧地叹了口气，垂着头到甲板上去了。
“呜——呜——”盖尤斯边刮着鱼鳞边听着呼啸的风声，那风吹的帆布不停作响，不停地把它拉直，正当它稍稍松垮一些时，海风像是一个耳光将它扇醒，盖尤斯望着它，觉得它可真可怜，不断地被抽打着，是的，我们的主人公觉得它像自己。
这一走神，盖尤斯突然觉得手钻心的疼，低头借着月光定神一瞧，啊…手不小心被鱼鳞划伤了，盖尤斯苦笑着心想，真是旧伤未愈添新伤啊，真是狼狈。
盖尤斯忍不住大吼一声，对着天边那轮正瞧着他的明月大声地问为什么，徒留他一人苟活。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翻涌的浪和呼啸的海风，像是地狱里鬼魂嚎哭的调子……
不知不觉，盖尤斯在船上已经待了两个月，船上的日子他早已适应，即使有诸多不快，自己也无可奈何，渐渐地盖尤斯接受并认清自己的处境，只得听从奥卢斯的差使，每天除了在饭时跟着奥卢斯忙一忙，其余的时间里，完成了奥卢斯的吩咐，他便会到甲板上晃一晃，看着水手匆匆地走来走去，喊着号子扯桅绳。偶尔待在船舱，听着水手们插科打诨，这些人表里不一，刚在甲板上笑眯眯地将几个第纳尔银币塞进自己的腰带里，转身便骂着有几个臭钱了不起的污言秽语，时不时又说起哪个富家小姐的轻浮话，通常到这里，盖尤斯会听不下去起身离开，而水手则会笑着甩出几句“小子，你要学的还多着呢！”，这样的话跟在盖尤斯身后，直到他走到甲板上才消失无踪。
但是这些人最多令人厌烦，真正让盖尤斯厌恶、从灵魂深处排斥的是叫做加尔巴的人，他是诺维尔号上的大副，就是盖尤斯那天在房间见到的那个在卡尔文船长（盖尤斯听奥卢斯无意中提起的名字，只不过是在谩骂的话中谈到）身旁恭恭敬敬的男子，然而他并不像盖尤斯初见那样平和，卡尔文船长在房间啜酒的时间里，加尔巴则在甲板大声呵斥水手们，当然水手们也一样不忿，只不过因为船长总是在房间半醉半醒，加尔巴负责打理诺维尔号的大小事务，谁也不想得罪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而即便水手们忍气吞声，加尔巴也从不放过一个损人利己的机会，他对水手们的怨气也都心知肚明，但是那么又能使他如何呢，还不是为了口饭吃乖乖听候差遣。而盖尤斯则对他敬而远之，即使撞见他暗中使坏，也装作没看到，也不会在某个倒霉蛋即将落入陷阱时，出手相救，出言暗示更不要提。在这诺维尔号上，盖尤斯心想自己还自身难保呢，他不是那救世主，拖自己出这深渊都很困难，没工夫管闲事。
奥卢斯还是一样刁难他，盖尤斯吞下一口又一口带着刺的鱼肉，很痛苦却又无可奈何，因为这鱼肉不吃，他就会饿死。每天累得倒头就睡，梦还没来得及做就被揪起来干活，所幸盖尤斯现在已经不会船晃一晃就跪在甲板上吐了，刚来的一个星期他从未睡过安稳觉，总是头晕，躺在床上无力地求奥卢斯让他休息片刻。然而奥卢斯从不怜悯他，照样让他刮鱼鳞。
诺维尔号刚在海岸阿尔卑斯行省暂靠，带上一批乘客又重新起航。盖尤斯前一天晚上在洗碟子时打瞌睡不小心打碎了一个，他趁奥卢斯不在慌忙收拾碎片，因而手被割伤，顷刻间血流如注，他胡乱用扯下的布包了包，血是止住了，只是还很痛。他祈求着明天不要吃鱼才好，抬起眼瞟了下奥卢斯。但终究祸不单行，奥卢斯咳嗽了一下，指了指甲板上的鱼。
盖尤斯将自己的手抬起，说自己有伤，不便收拾鱼鳞。奥卢斯轻轻眯了眯眼，盖尤斯从那目光中读出了不信任，“那正好，手既然伤了，多活动一下也好恢复不是？”说罢，奥卢斯挥挥手走了。看着奥卢斯离去的背影，盖尤斯的手不知不觉地摸上了柴堆旁的钝斧，他怒火中烧，紧紧地攥着斧柄，快步朝着奥卢斯的身后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