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张大路最近比较烦。
家里的熊孩子张问一眨眼已经长大,成天问这问那,还时不时地不服气,“不是这样的,我们老师说的。”
星期天的早上,晨跑完回到家,张问就一头栽进了妈妈的怀里撒娇,满脸的委屈。
妻子余菲问道:“张大路,你怎么又欺负儿子啦?”
张大路那个无语啊,他素是沉默寡言的人,懒理是非,懒得解释。一直觉得情商低这件事,只会影响人际关系,也就无所谓。可是如今,和自家宝贝儿子的沟通也有了问题,那个心烦啊。
还是6岁的张问抢先开口,“妈妈,妈妈,今天爸爸带我过马路。我是绿灯时才跑去斑马线的,爸爸非要牵着我,我要自己走,一个车子就冲到我脚前了。吓死我了。爸爸把那个边打电话边开车的叔叔臭骂一顿。本来以为他会抱抱我呢,可是他把我也骂了一顿,说我乱跑。可是我们老师说的,红灯停,绿灯行,那时是绿灯,为什么要骂我呀?”小家伙扑闪着大眼睛,一脸的困惑。
余菲后怕不已,把张问紧紧搂在怀里,“乖孩子,你没事吧?车子没碰到吧?”
张大路忙说,“没碰到,我在边上呢。”
余菲恨恨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记,“你还说,你知道你在边上呀,在边上你怎么不牵好他呀!”
张问忙说,“不怪爸爸呀,我们老师说的,红灯停,绿灯行,是那个叔叔不对!”
余菲素来口齿伶俐,此刻竟也有些词穷。这个话题怀孕时就和大路讨论过好多次,到底该怎么向孩子介绍这个世界,怎么才能告诉他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呢。怎么才能既保有他的童真,又让他不要受到伤害呢。
“乖乖,爸爸妈妈知道,是那个叔叔不对。可是我们管不了别人啊,我们要照顾好自己对不对,以后过马路,不但要看红绿灯,还要看有没有车子知道吗?”
张问还兀自不服气,“那要红绿灯干嘛呀?我们老师说了。”话说到一半,被余菲的手机铃声打断,他立刻乖巧地不吭声,知道不要打搅妈妈接电话。
余菲看着儿子为她而体贴地安静下来,忍不住笑了,可听完电话,着急焦虑就浮上了脸庞。
“大路,快走,我妈被车撞了!”
一家人急急忙忙赶到医院,老太太躺在病床上,腿上打了石膏,疼得直皱眉头。
原来刚才老太太好端端地在小区里走着,拐弯的地方,一辆车嗖地冒了出来,来不及刹车,就把她撞地上了,车主当时还想跑,幸亏居委会的王姨瞧见了,大嗓门一喊,让门卫师傅不要抬杆子,才把那车子截在了小区里头。
余菲心疼地直掉眼泪,张大路搂着她的肩膀不知道说什么好。
丈母娘今年都六十多了,平白无故吃了这么个大苦头,伤筋动骨一百天,老太太可是遭罪了。
快中午了,张大路在厨房里忙得四脚朝天,一心快点煮好饭菜,好给丈母娘和妻子送去。手机偏偏响个不停,这油锅上正煎着鱼呢,张大路想着煎完了鱼,等加了水熬鱼汤的时候,再给回拨过去。可手机却不屈不挠地响着,显然是对方打了一遍又一遍。
张大路怕是余菲有什么急事打来,赶紧关了火,跑去接,那头却是个陌生的声音。
原来是那个肇事司机,他急着要把被扣的车子从交警中队取出来,让张大路帮他把调解确认书先签了。
撞了人,一点歉疚之情都没有,只急着提车子。张大路按捺住心中的火气,冷冷地说,“我们按手续办事,等交警队的事故鉴定责任书出来了再说。”
电话那头的火气却一下子蹿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你知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我管你是干什么的,你等交警队的鉴定责任书出来了再打我电话吧。”张大路挂断了电话,气得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老子管你是谁,混账东西。
紧赶慢赶,终于让丈母娘在12点半前吃上了一口热乎饭。
张大路松了口气,余菲给他使了个眼色,他跟着妻子来到了走廊里。
“大路,刚才撞我妈妈的那个混蛋打电话给我,让我赶紧把调解确认书签了,好让他提车。他说他公司里的人之前也撞了人,一分钱都没有赔。太气人了,你给大毛打个电话吧。让他关照下吧。”余菲轻摇着大路的胳膊,恳切地说。
“这人有病吧,他还打电话威胁你。”大路摇摇头,拍拍余菲的肩膀,“没事的,别担心,按照交规,他肯定是全责,小区里有监控,王姨还是人证,没事的。
余菲还想再说什么,余娜从电梯里跑了出来,“姐,咱妈没事吧?”
妹妹余娜在外省工作,一接到电话,立刻和妹夫大山一起赶了回来。
余菲赶紧带他们进了病房。
(二)
傍晚时分,书房里。
“小老师,那你教教我,我给你念题啊。”大山对张问说。
大山是加拿大人,婚前费了千辛万苦才追到了余娜。但余娜一直嫌他中文不好,觉得交流起来费劲。婚后为了巩固战果,进一步讨得美人欢心,大山一有机会就学中文,奈何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学来学去还是一头雾水,于是大山逮到人就请教。这不,6岁的张问荣升成了小老师,把他美的呀。“你念吧念吧,我聪明着呢。”
“A问B,公司里升职的人选是谁?B说,你有关系吗?没有的话,这事就和你没关系。C问D,事故的鉴定结果怎么样?D说,你有关系吗?有的话,这事就和你没关系。请问,为什么B说没关系,这事就和你没关系,D却说,有关系,这事就和你没关系?”
张大路忍不住走了进来,“大山啊,你别带坏你小侄子啊,你和他胡说些什么呢?”
“姐夫,这是网友出的中文四级的题目,我不会答,请教小问老师呢。”
“爸爸爸爸,什么没关系有关系有关系没关系啊,我都晕了。”张问摸着小脑袋,困惑地问。
张大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好啦,大家都出来吃饭啦。大山,你快吃,吃完了还要给娜娜和咱妈送饭去呢。”余菲适时走了进来,给大路解了围。
(三)
病房里,医生在耐心地给张大路一家解释,骨折后打石膏的病人要一周后出院,3个月内不能走路,特别要注意补钙和补维生素D。
医生查完房出去了,余菲心疼地抓着妈妈的手。
肇事司机推门进来了。
简单地寒暄之后,再一次提出让他们在调解书上签字,好让他可以去交警中队提车。
张大路还是那句话,“等交警中队的事故鉴定判决书出来了,你再来找我。”
那男人立刻来了一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表情,“我再告诉你一遍,我是开投资公司的,多的是兄弟。”
张大路瞅了他一眼,抬手指了指,“门在那。”
那男人愤愤地走到门口,站定了,开始在门外打起了电话,“周队啊,我郝友前,对,就是钱主任请你关照的那个郝友前,钱主任和我可是兄弟啊,你可一定要帮忙啊,那车子我明天就要用。”
讲到这里,他转过头,看着张大路,脸上是得意的笑容,“好,谢谢啦,兄弟啊。”
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余菲和妈妈气得直摇头。
张大路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拨通了发小周大毛的电话,“周大毛,郝友钱你知道吗?”
“大路,不会吧,他居然还请动了你来打招呼啊,我不是已经答应他了吗,虽然难度有点大,照理他肯定是全责,但办法总是有的,我会帮他操作一下的,放心吧。”
“你可真行啊,你也知道他该是全责啊?你知不知他撞得是我丈母娘啊!”
大路气得挂断了电话。余菲却松了口气,以大毛和大路的交情,自己妈妈无论如何也会得到一份公正的事故鉴定书。
大路此刻是满心的憋屈,大路走了半辈子,为了不被人挤到阴沟里去,终究还是走了小路。
“爸爸!”张问突然从门外跑了进来,一头扎进张大路的怀里,“爸爸我怕,今天我最好的朋友李小虎没来上学,老师说他昨天晚上过斑马线时,被闯红灯的酒驾司机撞到了。好可怕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李小虎他最听老师话了,最守交通规则了。爸爸,我以后一定听你和妈妈的话,不但看红绿灯,一定还当心有没有车子,爸爸我怕。”
张大路轻抚着儿子的脑袋,心疼地说不出话来,只是人生路上何止有着过斑马线这一件事呢,又何止有着酒驾司机这样的人呢?自己也没活明白,又该怎么教儿子呢?儿子在过马路这件事上,终于接受了规则之外的规则,那么自己呢?以后的路又该走大还是走小呢?
张大路的烦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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