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真正知道这首歌的时候,还是上一次黑子来兰州聚会时KTV里面听到的,隐约间恍然大悟,原来这首歌就叫起风了。
仔细想想,我曾在无数次不经意间与这首歌擦肩而过,直到再次听到时才如梦初醒,世间因果竟是如此奇妙,原来生命中的每一次相遇真的是久别重逢。
仿佛冥冥中我必须要听到这首歌。
初闻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黑子是我近十年的好朋友,在那段焦躁不安的时光里,我们一众毛头少年经历了生命中最美好的四季。
那时我们都还很年轻,小镇里漫长的日子显然不够我们极需燃烧的青春去折腾,在那场旷日持久的考试中,我们从平庸又冗长的生活中解脱出来,再也没有父母的唠叨,老师的教条,难看的校服,吹不醒的觉。甚至小镇那可爱亲切的风景也在对未来无限幻想中变得索然无味。我们像一群即将出海的水手,对于浩渺大海显得激情澎湃。以前只出现在浪漫电影中的美好图景在向我们招手,在那里有我们的太阳和梦想。
那时我们太年轻了,年轻到轻易地相信以后还会有无数这样美好的时刻在等着我们。
高考分数出来后,我们揣着命运给于我们的第一张车票兴奋地踏上旅途,匆匆挥别家长,和旧时光握手道别。
黑子去了北京,牛去了山东,还有在四川的老皮,和以后再也不知道踪影的其他人,他们在那个夏天散落四方,有的永远消失在我的人生中,就像水消失在水中,悄无声息。
我留在了省内。
大学里的时间如同被加速了的多米诺骨牌,等到晃过神来已经是零落一地,我们就被裹挟其中,任意西东。已经忘了是在哪一年网络通讯是从3G变成了4G,正如不知在哪一年那个一辈子的她变成了前任。
当各大风口被吹的满天飘时,当房地产被炒的上了高速再也停不下来时,我们毕业了。
当我们拿着还是在大一第一学期勉过的四级证书和仿佛满分是七十分制的成绩单游弋在如同屠宰场般纷乱的人才市场时嘴角努力挤出一丝恰如社会人士的微笑时,我们依然顽强地相信属于我们的时代就要到来了。
这一次,我们又紧紧揣着命运给与我们的第二张车票,只是与上次不同,这一次多了些迷茫。
黑子依然待在北京,牛也选择继续在山东读研,老皮去了东边南京,而我留在兰州。我们在各自的战场上奋力杀敌,将辛酸和寂寞随午夜的泪水挥下,像雨落在泥土里。
最终,黑子落户到了离家更近的西安,老皮也回到了兰州,而我辞职了。
数年过去,我们随时间茂盛且枯萎,执着且愚昧,收了锐气,敛了喜悲。再次相逢时,只是相顾言笑,忘了年岁,恍惚间,昨日重现。欢畅之余酒精竟使人大有千杯少的豪情,我们这群漂浮在城市里的异乡客在离开家乡多年后如同荣归故里般意气风发。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顺着少年漂流的痕迹。
黑子的歌声完美地从少年时代保存了下来,原来这世上真有那种不太甜美的嗓音也能唱的打动人心。
人永远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悟。
迈出车站的前一刻,竟有些犹豫,不禁笑这近乡情怯任无可避免,而长野的天,依旧那么暖,吹起了从前。从前初识这世界,万般流连,看着天边似在眼前,也甘愿赴汤蹈火去走他一遍。
时光如果能倒流,倒流回我们的二十二岁,我们可能会对哪个她说,“对不起,是我没能好好珍惜你”。
如果倒流回十八岁。我会对那个仍然心怀憧憬的我说,“对不起,是我没能好好珍惜你”。
以前我从来不觉得健忘是一件值得愧疚的事情,而现在我要向那些逝去光阴郑重致歉,就像成熟的麦穗向破裂的土地那样般。
黑子第二天就打车回了西安,我们并没有去送,在这个时代里,比起相逢,我们更习惯于离别,虽然山海相隔,总有些念恋不可断绝。
现在正是梅雨季节,连绵的阴翳使人沉迷,一些思念常常如午后暴雨般袭来,提醒我记起就是在这样的夏天里,我们从遥远的家乡出发。
我想带上我多年的故事,回到那荒凉小镇上芳草萋萋的寂静小巷里,天光明媚的朵朵白云下,呼啸而过的人流涌动间,去奔跑,去拥抱,去呐喊。去认真聆听这首歌。
起风了,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