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闲来无事组了个局,我和我家先生,朋友和她先生。
我们四个人,先生和朋友是幼儿园到初中的同学,后来先生上了重点高中,考了985的大学,然后进了一家老板曾经当过首富的民营企业,一路跌跌撞撞,刚刚好10年,勉强混了个中层。
朋友呢,则不那么走运,没有考上高中,只能念中专,但朋友是超有韧性的那种,后来考了大专,后来专升本,后来又考了我和先生的母校的研究生,毕业后在沿海城市的一家知名酒企做品牌策划,听起来很光鲜的工作,但多年积蓄终究买不起大城市小小的卫生间。
女孩子,既然竭尽全力的干都没啥好结果,那就不如嫁的好吧。
她找了一个同乡结了婚生了孩子,巧了,那时候她先生正好是我先生的同事。那时她和她先生双方父母都还有别的子女尚未成家,所以没有人愿意去到大城市给他们带孩子,他们更不愿意把孩子独自留给老家的父母看管,最后,只得夫妻双双把家还,回到这十八线小县城。
她家先生倒还好,家乡没有合适的岗位,可以选择经常出差的那种,甚至利用起之前的人脉,自己创业做了一段时间倒买倒卖的生意,只不过后来产业升级他做不下去了,又找了个地方做技术,一个月回家两趟。
难的是朋友,她用了两年时间,几乎找遍了这个小县城所有她自我感觉沾点边还能胜任的工作,但她要么无法忍受过于严苛的休假制度,要么对工作满一年才能给缴纳社保的狗屁风气嗤之以鼻,所以工作迟迟没有着落。
我们就是在那段时间认识的,用她自己的话说,那时候的她就像一只嗅觉灵敏的饿狼,每当闻到一点点像猎物一样可能的机会,脑子里都会出现无数个关于这个岗位的可能,就像饿狼在猜想猎物是如何美味。
那该是怎样一种煎熬!
好在,后来通过了公务员考试,定编在小城一个最富庶的乡镇党委工作。
我一度钦佩朋友,她的不妥协不将就让她最终在不多的可行的路中找到一条最稳妥的,而我自己则没有那般强大的内心,勉勉强强在现在的公司找了一个糊口的活,这么多年除了技术上的进步没有其他任何能力的增长。
后面的这几年我们倒有诸多相似之处,和爱人常年两地分离,生二宝,买二套房,为大宝选幼儿园,挑兴趣班……
我们一直以娃之名,似有若无的联系着,颇有一种惺惺相惜的味道。
但我知道,我们是不一样的。体制内的她这辈子算是进保险箱了,而我,现在看似颇得老板重用,看似有一技傍身,但公司一直困难重重,说不定某天会倒闭,说不定某天我的那点本事会败给无所不能的机器人,而那时我该如何自处,我常常问自己。
要不要也和她一样去考个公务员试试?或者去考个教师资格证?我相信这种想法不单单是我,在我们这样的小县城但凡有大专以上文凭,但凡是个在家庭和事业间左右为难的女性都会有过这样的想法。
所以今天这个局上,我第一次试探性的问朋友在党委的工作,朋友知无不言,最开始她去是在窗口负责人力资源与社会保障,每天一样的流程会对不同的人重复无数遍,她这么说我仿佛看到一个曾经多么天马行空的策划人在那样嘈杂的窗口有多么的窝火。
朋友后来被安排在产业处,对接辖区企业与县里各局的工作,要说每天直接能电话沟通到财政局,发改委等要害部门也算得上高端大气上档次。但朋友也说她更像一个物业大妈,哪个企业水管坏了,哪个企业需要单独天然气线路等等都要找她协调。
我说这不挺好的,多牛皮的企业主不都得来讨好你,谁知朋友冷笑一声——
你不知道吧,我们单位这个月可能发不出工资。
什么?我党的机构也会发不出工资?
是啊!老城区拆迁拆的财政紧张啊!你不知道吧,明年我们的工资就下放到所属乡镇统筹了,那就意味着企业如果不挣钱我们的日子也就不好过啦!可眼下企业死的一大片一大片的哪有几个日子好过的。
哎!作为一个纳税人,我听到这个消息我本应该高兴,党政机关本就该和企业共进退一起度过改革的难关。
但我更想知道,待在小县城出路到底在哪里?
或者说,小县城的出路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