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少年的小学生活16——阿吉拉生活系列记忆之五七连

续上集

小学阶段的生活,留下很多深深的烙印,不能忘怀。

今天还是顺着大马路往西走,接着回忆……

五七连

过了医院,往西是个丁字路口,过了路口,顺着马路继续再往西走,走不了多远,就看见马路北面有一片建筑,都是平房,房子的窗户冲着马路,其中的两栋房子间修建了个大门——铁栅栏大门,围成了一个院子,显然这里有个工作单位。

这是哪里?可能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估计写阿吉拉历史的人都会把它忽略,它是如此平凡,不显眼,平凡到即使看见它,转眼都会忘记。但是,我对这个地方却无法忘怀。因为这里曾经工作着一批人,一批女人,一批伟大的女人,她们是母亲、是妻子、也是工人(当时认定她们是临时工),她们在铁路上打工、在家里养儿育女,为铁路建设、为家庭做出了巨大贡献,但过去她们地位却未被承认,而且并未得到应有的待遇。

这个地方就是车辆段的‘’五七连‘’或‘’家属连‘’。

妈妈就在这里上班。

车辆段的‘’五七连‘’是铁路各单位“五七连”中的一个。铁路五七连是铁路系统响应“五七”指示而组建的;在五七连上班的人都是有着城镇户口的铁路职工家属,她们为改善家庭生活,走出家门参加生产劳动,历史上这些人被称为“五七工”或“家属工”。

在铁路打工的她们主要从事有关铁路的辅助性工作 ,而且必须遵循劳动集体化的要求。

她们的工作范围很杂,哪里有需要,她们就在哪里,铁路让她们干什么、她们就干什么,脏活苦活累活技术活,什么都干,但主要以重体力劳动居多。

因为我当时年纪小,不知道‘’五七连‘’属于什么性质的单位,也不知道这里的人们都干过什么具体工作,有过什么样的劳动场面,经历过什么欢乐与痛苦。因为妈妈去世早,具体内容我已无法考究。现在我的大脑中只模糊闪现其中几个不清晰的场景与镜头。如果有哪位朋友,帮助提供一些当时这里的情况介绍,补充在文章里,也算对那段历史有个交代。

我依稀还记得妈妈说过她们‘’五七连‘’的其中几项工作:看孩子、做冰棍、做汽水、织地毯、打铁、砸焦炭、缝补衣服、压钢丝面、压面条、做饭、收购废品、火车卸货——比如卸木板、煤炭什么的……但好像妈妈干的都是力气活,没有接触过多少技术工种。妈妈对没有干上技术活一直耿耿于怀,妈妈说如果当时家里有台缝纫机,她一定能学会和当上裁剪。我们栋那个胖胖的、非常和蔼可亲的薛阿姨,就是因为当时会蹬缝纫机,在五七连就干上了裁缝工作,最后在家干起了裁缝个体,收入可观,她家是我们那栋平房第一个买的电视,我们每晚都去看。

不知过了多少年,我们家生活条件稍有改善,爸爸就托人买了一台缝纫机,才圆了妈妈的缝纫梦。我们的鞋垫、家里的床单被罩什么的,都是妈妈在这个缝纫机紥的。这台缝纫机在我高中时还承担了额外使命,变成了我的书桌。我就是在这个特殊的书桌上夜以继日的学习,完成了一个学渣的逆袭。

怎么又跑题了?快回来!

可别小看这些五七工,她们工作起来可不含糊,互相比拼,干劲冲天,她们还评选什么红旗班组,简直就是一群铁娘子。如果以现代人从事的工作强度作为对比,你根本无法想象这群女人,能从事着比现在男人还重还累的体力劳动。

在我模糊的记忆里,曾记得妈妈做过的冰棍,她曾拿铝饭盒给我们带回她们第一批试验品,那是第一次吃到这种东西,感到冰爽而甘甜;也曾看见妈妈坐在高高的织毯机位上,麻利用刀砍着毛线,推动织毯机,一片片漂亮的毛毯就在她们手上延展出现;也曾看见妈妈用小锤子将大块焦炭砸成小块,并装车推走的场景;更不能忘妈妈在火红的炉前抡起大铁锤捶打火红铁钎子的姿势和被汗水浸湿的通红脸颊。虽然我没有亲眼看见妈妈在火车站卸木板和卸煤的场景,但我每却能看见家门后那卸煤用的大方锹,沉甸甸的,小时候我空手拿都走不了多远,只知道妈妈每次卸煤后浑身湿透、脸庞全黑只有眼睛和牙齿露白的样子。更不能忘妈妈一次在车站卸木头,出现意外,腿被跌落的木头砸断,被抬回家时的痛苦情景……

这已经够了,这些镜头,足以变成督促我、激励我不断努力、不断前行的动力。

后来,五七连解散。妈妈又没了收入来源,又在街道、客车段里干了不少零工,我假期时,曾替妈妈干过几次,体会过那种劳累的滋味,都不知道浑身伤痛,体弱多病的妈妈是怎么熬过来的。

后来我在互联网查询五七工相关内容,发现:像妈妈这样性质的五七工,在全国都曾出现,她们主要在石油、煤炭、化工、建筑、建材、交通、运输、冶金、有色、制药、纺织、机械、轻工、农、林、水、牧、电等19个行业的国有企业中从事生产自救或企业辅助性岗位工作,是一群具有城镇常住户口,但未被劳动部门录用、没有企业正式职工身份、未参加过基本养老保险统筹的人员。她们没有被劳动部门录用手续、不是铁路正式工,但她们又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临时工。她们是在计划经济时期各企业计划用工不足时的一种特殊用工形式,一般都与企业形成了较长时间的劳动关系,并且都经过严格的审批程序才能被企业录用。这种用工形式带有计划经济时期的浓厚时代色彩,后期有的行业或部门出于需要,还有意识地保留了这一群体。

由于“五七工”、“家属工”没有国家承认的连续工龄,原所在企业当时也没有给这批人缴纳任何养老费用,有的原有企业大多早已解体或不存在,因此她们都没享受到基本养老保险 ,也就没有享受到国家制度性的养老保障。而她们没有固定收入,年龄又较大,所以他们大多数生活比较困难;她们甚至还不如农村人口的养老保障。农村人口一般有土地作为养老保障,尽管土地保障在市场经济环境下遇到了很多困难,但却能给广大农民提供最起码的基本生活保障。

后来鉴于“五七工”、“家属工”这一群体的特殊性,十七大以后,国家在调整城镇企业退休人员基本养老金时,对这部分人员作为一个整体统一进行了考虑,出台政策,由各级政府承担补贴,主要是为了体现当地政府对这部分人员的养老保障承担最终责任;相关企业也要给予补贴,主要是考虑这些企业仍然存在,他们是解决这部分人员养老保障问题的责任主体,也可以说这是从计划经济时期延续下来的责任。

虽然妈妈生前没有享受到国家的好政策,但国家没有忘记这批人,社会在进步,前进,只希望千千万万的铁路家属和为社会做出贡献的人,生活的更幸福。

我妈妈劳碌辛苦的一辈子,几乎没有享受过安逸的生活。爸爸去世的早,他去世时,妈妈没有工作、没有收入,而我正要从学校毕业,还没参加工作,家里生活困难,但她都艰难挺过。后来我到北京发展,刚来京时,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也没请老人家到北京住一住。谁想没几年,她老人家竟永远的离我而去,那种痛直触心扉。这真是子欲养而亲不在,估计这种遗憾和痛苦会伴随终生。

我想以这篇文章向像妈妈一样的铁路家属和千万个母亲致敬,以此表达对她们的敬意和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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