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 叶落

      院子里的那棵李子树一直都长的很茂盛……

      那年春天,叶子还是本来的茂密,那么绿,新的嫩叶正争先恐后的冒出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充满生机。可生活似乎每天都要和你开一个玩笑,于是那么欣欣向荣的春景就这么被打破了--他生病了,癌症。

      大概除了他的妻子,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当时的我,竟冷静的不像话,我以为这只是电视里开的玩笑,其实也许并没有那么可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是吗?曾经的我天真的那么想着!直到今天,我仍然没有接受这个事实,那是一个多么“可爱”的老顽童啊。

        对于他的了解我并没有那么深刻。他有三个儿子,每一个都有自己幸福的家庭。大儿子住在最靠近他的地方,拥有一份安逸的工作,一个普通的妻子,一儿一女,简单幸福;二儿子住在杭州,一个能够美丽人心的城市,他拥有着一份对他的其他儿子来说高薪的工作,累不累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累吧,世界上哪有那么轻松的工作呢,一个南方的娇小妻子,一个女儿,安逸幸福;三儿子,住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一个教书育人的妻子,一个宠上天的儿子,享受幸福……消息通知到每个家庭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慌了手脚,我还在远处求着学,也许他们也像我一样的平静,又或者他们都有自己不同的想法,毕竟这是一件大事,一件平地起雷令人惊讶的大事。但生活还是在继续,门口的那棵李子树还是继续茂密下去……

      那年夏天,那棵李子树的叶子也已经全部的发出来了,那么密,那么绿,明明那么美的夏景,竟生生的让人生出一丝烦闷。化疗开始了。也许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讨论后为了更好的治疗环境,又或者只是为了那一丝丝想要极力维护的面子,最后决定送他去更高一层的城市去治病,日子就这么慢慢的一天一天过着,瞒着他,瞒着他的妻子。彼此之间什么都不说,没有了沟通,就只是机械的出着钱,来回往返于医院,家庭之间,可隐患也就这么默默的埋在了每个人的心里……陪床,治疗费,生活费,那么多的东西,在金钱与时间中展开了对战。他的身体在一天天的变好,又变坏。夏天一直在悄悄的走着,能留下的痕迹,也就只是体现在那棵李子树上。今年结的果并不是特别多……

      那年秋天,阳光还是那么毒,却也开始没有了春天的生机,没有了夏天的热烈,秋天以其特有的温和抚摸着每一个人的心,果子熟了,收获不如往年,却也足够让人欣喜,毕竟它存在的年龄已经是那么久远,能结果就足够让人骄傲。生活在平淡中起起伏伏,我们的心情也随着他的病情起起伏伏,秋天是个容易回忆的季节:小时候,他喜欢和我们几个孩子闹,用钱哄着我们。让我坐在电动车的后座,我就那么一直站在后座上,人家都说他不要那么惯着我们,他也只是笑笑,不说话;他开了一个小商店,小时候那里就是天堂般的存在;他会叮嘱我要好好读书,不要像他们一样靠天吃饭。他就这样用他所有的爱宠着我们。他是一个特别爱笑的老头,说他是老顽童也不为过,他喜欢开玩笑,喜欢让我们叫比他年纪大的人叫哥哥。生病时的他经常说病好了他还要继续接送乐乐上学,他说他很快就好了,我总感觉他其实都知道,装糊涂罢了。年轻时为了他的三个儿子,他付出了太多太多,起早贪黑,供出了那个年代一个家庭里的三个大学生,时间劳累了他一辈子,好不容易开始享福了,可这次他好像真的很累了。累了一辈子,乐了一辈子,他的生活从来都是那么安稳,可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也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喜欢生气,和自己的老伴斗了一辈子的嘴,我们这些孩子都那么好笑的看着他们斗嘴,甚至“打架”。

      就是这个秋天,丰收的流金季节,但李子没收多少,生活被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覆盖了--他去世了!

      收到爸爸打的电话,马不停蹄的请假,返程的路那么长,我记得我在路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回家后,见到他的妻子在我的家里忙活着什么,见到我,似乎用最大的冷静说着,像是和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言言啊,以前回家都是他去接你,今天没人去接你咯,见不到咯”那一瞬间,我苦苦经营的冷静全部崩塌,我哭着说:“我知道,知道了”到最后才发现那声音是那么声嘶力竭!最后他还是骗了我,他没坚持住。往卧室走的那一刻,才发现那棵李子树也已经开始落叶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挂在树上的叶子竟也是寥寥无几,他是叶,叶落了,变成落叶!去世的仪式办的也不是那么大,可知道他一辈子喜欢热闹,就给了他一个还算是足够热闹的“送别仪式”!生活还要继续……

      那年冬天,冷吗?冷,很冷,家里也是一片冷清,那个隐患也终于爆发,涉及陪床时间,涉及利益,公平不公平,家庭收入也开始进入讨论!亲兄弟明算账,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的妻子也开始受不了这一切的变化,终于垮了!冬天真的来了……

      他是我的爷爷,我是他最大的孙女,现在他去世已经好久了,我依然无法接受可是却也必须接受!这个人是我在老一辈人中最爱的一个。后来我妈经常和我说:其实你爷爷去世,你爸爸你那些叔叔难过也就那一段时间,他们还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顾,可你奶奶心里就空了,一块睡觉作伴的人就这么没了,家里就真的只有一个人了,做饭要做一个人的饭量,没有人帮她解决一些女人办不到的事……

        从那天起我知道了一句话,感情在钱面前什么都不是。或许太过犀利,可这是最直白的表达方式。从那天起我知道了一个道理,年轻人最不能缺的就是孝顺,最不该有的就是虚荣。

        李子树上的叶子落尽了,那呵护我们长大的“叶”落了……可生活还在继续,望您在那里也安好,三年很长也很短,以后只有缅怀没有表达,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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