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加调味的茶粉是清苦的,还带些潮湿天气里的霉味,像极了味道不正的粗鄙海苔。
她这样说,多少带点诋毁的意思。毕竟吃不到的葡萄才是酸。
临近圣诞空气中都有巧克力的香味,从热闹的街城随着风向来到枯萎葵园的河岸边上。盛开了一整个夏季的梦想死在灰色的深冬里,她沿着河岸行走,看着烈风呼啸似乎要把回忆都斯出一道口子。
那天下雨的清晨,她在海滨巴士站口淋着雨。透过一阵阵湿润的雾气看见年轻男女相拥而行的画面。眨眼之间,她想起女人的名字。
静香。
如果所有一切都是轮回,那么她就是故事的起点。
暖意的海滨午后浅野端着一杯奶茶,低眉浅笑道:那时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原来她也会从背后给我一刀。
如果是愤怒可以想办法发泄,然而无奈却总叫人无所适从。
她静默地一动不动,抹茶奶绿开始在冬天里失去温度。如同年少炽热的情谊被几番折磨终于冷却下来一般。
破镜没有办法重圆,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和静香回不去了。
那时?是指认识我的时候吗?她在心底浅笑,过往的温声细语此刻全变成了一个弱不禁风的笑话。
花言巧语亦如曾经,你不过是觉得寂寞才想起我而已。
大约是过了两年,明媚温暖的此时此刻对方絮絮叨叨缅怀着逝去的情感,而她。
长眉入鬓,烈焰红唇。
我不喜欢苦的东西,抹茶一定要加牛奶才好。喝着茶,听他说这让人心痛的故事。如果大厦会倾塌全然因为一颗钉子。
她就是那枚钉子。
浅野把语言幻化做海浪,试图击垮她苦心孤诣筑建起来的城墙。击碎她的信念,再做一个打败巨龙的王子,轻易地从他口中所谓“不幸福”的境地里脱身。
可是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任何人来做我的甲胄了。
公主的花园开到了别的土壤,你把篱笆摆远些就好,何必毁了栅栏连拖带打,连海心的孤岛都想占为己有呢。
岛上的那一位再不曾有半分撼动,风里雨里冷若冰霜,守着孤城和骄傲早已成为一个年轻的王。
你说我不幸福,然而这对我来说就是。
夕阳洒了满地,海蓝色的条纹巴士载走了余晖载走了他,载走了那些虚情和假意,留下她沿着海滨行走,走完了黑夜黎明清晨午后,还带着日复一日不曾绝缕的忧愁。
这天的风这么急,她终于走到了我这里。
分家的被炉不比本家的壁炉气派暖和,我想给外面廊上坐着的她拿条毛毯,犹豫一阵,最后也只是在渐凉的玻璃壶里添满了热水。
玫瑰花开得好,她笑了笑,搅拌起壶里堆积的半开冰糖。
天色暗下来了风里开始落雪,一旁的她笑意渐深,徐徐道:如果时光回溯我希望能回到那个时候,第一次发现通往过去的路并没有那么远,我甚至猜想了很多,虽然最后还是落空。不过黑夜里那个人的笑容和允诺,让我看到了希望。
什么希望,不过是又一次的妄想罢了。
听罢,其实我很不高兴,她却轻盈地笑着拉过我的手,缓慢地写下一个名字。原以为是个我不认识的人,可望着她的盈盈笑意,我无奈得想哭。
你疯了。我说。
茶本来是个好东西,只是我讨厌苦,所以再名贵的茶叶之于我都是浪费,可是啊……若是放上冰糖倒也可以下口,但那样的茶,还是最开始的茶吗?
她爱的不是茶,是水中的冰糖;
我爱的不是他,是无端的妄想。
终于陪着她坐在廊下久久地发呆,花茶又凉了,我起身去烧水,她轻轻看了看我,琥珀色的眼底刮着孤岛上一年四季不肯停歇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