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温钦辞
《诗经》如彼岸花,即使无法摘取,也一直存活于心。
曾有人说“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那我与她的相遇大概也是这样吧。初次与她邂逅,是在中学语文课本中。当语文老师用温柔的语调缓缓念出“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尚不知其意的我顿时就被诗句本身的雅致所折服,而且还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原来课本上竟有如此美妙的诗句。于是翻了一下课文的注释,发现这首诗歌选自《诗经》。记得那时学《关雎》,老师只是不停地给大家讲解着其中所运用的修辞手法如赋比兴之类云云,今时今日,那些修辞手法大部分都早已忘记,然而诵读诗文时抑扬顿挫的语调和同学们懵懵懂懂的笑声,依然留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在那之后,为了对她有更深刻的了解,我特地去书店买了一本来阅读。淡绾色与牙色相间的素雅封皮令我十分中意。于是每天晚上,她都伴我入眠。从“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到“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读着《诗经》,里面的每一篇章都似乎充斥着大自然的味道,而我像个初睡乍醒的人,沉浸在每一个忧伤唯美的故事里,这也促成了我与她的故事。天暗下来的时候,打开书桌上的台灯,沉缅于这样的意念是我喜欢做的事。我与她秉烛夜游,与她一醉方休,与她听风轻雨柔,与她游山清水秀。她的不假辞色,她的骄纵轻怜。有声色的张扬,也有月亮色的柔情。海陆山川的风吻出她的矜骨,拿春色描摹眉目。一次次发现她的美好永远是那样的干净、温润,再一次次的沉醉于其中,流连忘返。
曾经,我一直觉得诗是相当沉闷的,拘泥于形式,却从未想到过诗也是可以那么美的。只用一些简单的、短小的句子,就可以勾勒出一幅幅明媚的画面,让人仿佛置身其中,如痴如醉。《诗经》她恰如万年的酝酿,仍然有一种清澈凛冽透骨的美。其实真的很难说自己喜欢她,因为即使有注释,有辞典,还是很难读懂她当中的每一个篇章。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常常被她自然而然表达出的那种真实,那种和谐,那种由文字中所透露出来的纯净所感动。大概也正是因为她感动了岁月,才让时光把她留存了下来。
有人评价“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在《诗经》里面论意境无句可出其右。可是,我却独独喜欢“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句,简单的几个字,却把桃花的灵动写出来,亦把美人呈现在眼前,不知艳得难舍难收的是桃花,还是那艳如桃花的女子。每每读到这一句,我眼前就会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春风起桃花开,一位人比花娇的女子洗盏温粥煮酒,等待着那踏着马蹄归来的良人。然后两人一马,明日天涯。而桃花,是平常百姓家的花,不似牡丹般雍容,不似海棠般艳丽,不似梅花般傲骨,却是实实在在平平淡淡的存在于世间。人生不也应该如此吗?不一定非要轰轰烈烈,岁月静好,此生足矣。
《诗经》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她可以唤醒现代人沉睡的诗性和情感,使我抛开浮躁,内心平和起来。让我能把那些无关紧要心事全放下来,为一朵花低眉,为一朵云驻足,去慢慢思考一下自己,生活,以及周围的一切。她让我成为一个性情的人,一个对这个世间的美充满感觉的人。她有着我们现代社会所缺乏的蓬勃清新的气息,把我带进了一种生机勃勃,充满希望的生活。
我曾生活在狭小的空间,眼前不过一方单薄天地。后来有幸识她,得见浩大江山,乾坤万景。愿往后余生,依旧与她携手。一切终将黯淡,唯有与《诗经》共度的时光,在岁月的深谷里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