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自杀的想法”
“断断续续的有十年,没有停过是从去年冬天开始的。”
晚安,妈妈。当这句平凡的问候语成为临终告别时,平凡的字眼也能彰显出不同寻常的力量。
加缪说:“自杀是人类唯一的,真正的哲学问题”。这个哲学问题关乎的,是生存的意义。
存在主义中也曾提到:存在是对抗永恒的终有一死,唯有在面对死亡深渊时发出的战栗,恐惧,方能彰显人的存在。死亡,是活着的人唯一而永恒思考的主题。
杰西想自杀,这个想法在她脑海里存在了十年时间。一个女人用了十年时间攒足了勇气去自杀,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寻常的事情,甚至于比自杀本身更让人难以理解。通过自杀前与妈妈对话,一点一滴的家庭琐事,女人的爱情与家庭的破碎,都一一剥开呈现给观众们看。两个小时的死前对话更像是在解剖自己,她的懦弱,癫狂,缺乏生活和交际的能力,一切的一切都尽情摆弄出来后,我们看到的并不是一个寻常自杀者的疯狂、执着、绝望和了无牵挂。相反的我们可以看到她爱着自己的母亲,儿子,前夫,临死前还在记挂着自己死后母亲的生活如何继续下去,收拾厨房,写好换煤气的电话,收拾好房子,自杀还要跑到自己房间里裹好浴巾,为的就是死后母亲好收拾。自杀前还要与妈妈说晚安。这哪里是一个自杀者,我看到的分明是一个囚徒。
看完这部戏后,有人拿这部戏与《日出》中的陈白露相对比,同样是自杀,陈白露之死缺陷的悲壮和决然。而杰西却死的絮絮叨叨,缺乏足够动机,她要死完全是因为她觉得自己不会变得好起来,而不是认为死了死了更好,完全是自己的自私。可以这么说,陈白露死的像个英雄,而杰西却是一个懦弱的自私鬼。然而,这部戏所想要表达的,就是这种“自私”啊。
《晚安,妈妈》获得1983年普利策奖,并非是一场乌龙。陈白露之所以死的悲壮是因为她是被社会逼死的,她的自杀是对社会的一种反抗手段。而杰西的死则是自己想死,没有人逼她,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同一件事从不同的出发点就有了截然不同的意义,我会为陈白露之死而难过,但是我却为杰西之死而落泪。因为,这份“自私”正是很多人想要却难以做到的。
我曾问过一个心理医生:你想过自杀吗?医生说,想过,每个月都有几次想死的时候。但是,不敢死,舍不得死。自杀是每个人都曾有过的念想,《晚安,妈妈》所要表达的也并不是煽动大家自杀,而是想揭示一种生的不自由,死的不自由。杰西一辈子都尽心去照顾家人,然而她的母亲却隐瞒了她自小的癫痫史,为她找了一个后来出轨的丈夫。母亲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以为你好的名义进行的,但是正是这种情感束缚了杰西,让她一直困在家中不得自由。寺内寿太郎曾写下:生而为人,十分抱歉。这句话后来被太宰治写入《二十世纪旗手》而传遍世界。“生而为人,十分抱歉”抱歉的并不是身而为人,而是生不为人,不得自由,不得尊重,不得实现理想,不得心中所思。生而不得,也就不愿再继续生存。
世间最难将息的,唯爱与死亡。
—2012级程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