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小偷

            作者 陈伟东

                                    1

我的邻居是一对退了休的老教师，儿女们都在外地工作，只有在过年那几天回家里小住几天，平日里俩老人带着一个小孙子，生活倒也快乐无忧。

老头有一个特别嗜好，一天到晚都在外面跟一帮老家伙瞎谈国家大事，把自己弄得俨然像个领导一样，对此老太婆颇有怨言，却是无可奈何。

有一天，老太婆神色慌张地跑来我家，说她小孙子不知道吃错了一些什么食物，突然上吐下泻，又联系不上老子头，问我能不能辛苦一趟送她和小孙子去医院?救人如救火，我不敢耽误一秒钟时间，立马骑上摩托车载着她俩火速赶住医院。

幸好小孩子不是食物中毒，虚惊了一场。安置好了她俩，我准备开车离去，老太婆却拉着我的手说了很多感谢的客气话，最后有点难为情地说:“我家里有几个照明灯烧坏有一段时间了，老头子又上了年纪，不敢让他高空作业，麻烦你再辛苦一下…”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这些都是举手之劳的小事情，我没等她把话讲完，朝她摆了摆手，立即就去找梯子干活，三下两下就把照明灯给换上了。

老太婆真是客气到家了，不仅泡了靓茶给我喝，还非要杀鸡请客吃饭。我偿试着找借口委婉谢绝她的盛情款待，老头子在这个时候满脸春风得意的从外面回来了，嘴巴还哼着时下颇为流行的网络歌曲。他看我坐在客厅里喝茶，正要跟我打招呼，屁股都还没有沾到沙发上，就被老太婆一顿劈头盖脸地数落。

别人的家事，外人不宜插嘴干涉，何况我一个小后生也不好在俩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家面前叽叽歪歪，顿感有点尴尬，心想俩个老家伙都曾经是为人师表的斯文人，总不会将拌嘴吵架升级到大展拳脚的地步吧，于是轻轻地放下茶杯，悄悄地推着摩托车走出小院子。

                                      2

现实生活中的纷纷扰扰总是在不经易间里碰撞。我在单位里的薪水实在是少得可怜，没有位高权重的职位，就是有心搞贪污腐败，也不会有人来贿赂，于是动了捞偏门的歪心思，专心研究香港六合彩，7个号码不易全中，外围六合彩的彩金还是比较容易拿，尽管这触犯了国家的法纪法规。

我和白玲喜滋滋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数钞票，这是我中了香港外围特别号码，从外围庄家那里赢回来的钱，属于见不得人的灰色收入。因一时得意忘形，居然忘记了把大门关上，当发觉邻居二老突然出现在客厅时，一时之间已经来不及把钞票收起来，我和白玲的神情显得有点惊慌失措，赶紧跟二老打招呼，斟茶倒水。

白玲白了我一眼，拿着钞票正想回房间，二老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别忙活，说俩个上了年纪的老家伙没有那个力气和狗胆干入屋打劫的恶事。紧接着老头子开始单刀直入地说:“东仔，我很感谢你上次送我孙子去医院看病，也很感谢你在百忙之中抽空帮我家更换了照明灯，可是我家里存放的4万元现金在你离去之后，却是莫名其妙的不翼而飞了…”

白玲的性子比较急，还没等老头把话讲完，气呼呼地反击道:“你什么意思?怀疑东仔偷了你家的4万元?我家虽然是穷，但是穷人也有尊严，请你讲话注意点，不是什么话捡起来就能讲的!”

老头的老脸有点挂不住了，俩只眼睛盯着白玲手里紧握的那几沓厚厚的钞票，动了动手指头，仿佛想要验证那些钞票是不是他家丢失的那4万元:“我家确实是丢了钱，而且这几天一直都没有来过其他客人，我只想知道我那4万元究竟到哪里去了，你手里是不是拿着4万元…”

这还真是赶巧，我下了1000元本钱买特别号码，外围庄家的赔率是1赔40，这个老头是什么逻辑思维?该不会是记得住那4万元钞票的序列号吧?

白玲把几沓钞票“啪”的一声搁在桌几上，赌气道:“没错，这里是4万元，是你家的吗?银行存放的钱比我这里多，也是你家的吗?亏你还是个知书达礼的知识份子呢，家里丢了钱，去找警察呀，到我家来捣什么乱！”

这真是一言惊醒了梦中人，二老互相对视了一眼，好像恍然大悟一般站了起来。我心里暗叫了一声“糟糕”，埋怨白玲多嘴多舌，这赌码赢回来的4万元不是合法收入，一旦卷入公安机关单位，恐怕将要牵连很多人一起进来接受调查审询。

我想拉着二老回来，慢慢得跟他俩解释一通，不料白玲一把拽住了我，在他俩踏出大门时，使劲地关上房门，没好气地自言自语道:“这俩个老糊涂蛋一定是忘记了吃药了，真是没事找事，玩陷害么?我告诉你，以后不要到他们家去帮什么忙，对这种人好心，不会有好报…”

听着白玲没完没了的唠唠叨叨，我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在担忧着二老真得到派出所去报案，到那个时候该怎样应对警察的询问。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一辆警车停在了我家门口，想不到现在派出所的办案速度会这么快，该不会是怕我卷款潜逃吧?

                                    3

警察以涉嫌入屋偷窃罪，要我去一趟派出所协助调查，虽然我是清白无辜者，但是一想到那非法赢取的4万元，心里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看着那辆不停闪烁霓虹灯的警车，突然之间有点怨恨邻居二老了。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警车，身后传来白玲呼天抢地的嚎叫，为我鸣冤。透过玻璃车窗，我朝她晃了晃手，故意整出一副轻松的笑容，不要让她太担心了。

派出所的审询室，并不像在电视屏幕上看到的那样，气氛谈不上很严肃，负责询问的警察还友好地递了杯白开水给我，又递了根香烟给我，很随意地说了一下二老报案的事情经过，问我这是否属实?然后又特别指出我那4万元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一瞬间，我有想过随便编个借口搪塞过去，反正4万元不是大数目，警察未必会放在眼里，可是当我看到墙壁上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之时，心里犹豫了。虽说这只是普通的询问，但是一样会记录在案，将来极有可能会成为呈堂证据。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有另外一拨警察正在邻居家细细地搜寻那丢失的4万元，而且很快就在一处极隐蔽的角落里找到了，在抽完第二根香烟时，终于下定了决心。

警察听到外围六合彩时，眼睛很明显地亮了一亮，悄无声悄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给我的杯子续上了水，又递了根香烟给我，环抱着手臂，眯着眼睛瞄着我，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我没有跟官场上的官员打过交道，对警察这样的表现充满了疑惑，咬着牙根忐忑不安地交待了这是自己第一次参于外围六合彩，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胡乱瞎买赢了4万元，并且伸着手指头发誓以后再也不赌外围码了。

警察哈哈大笑道:“你能够认识到错误，并且勇敢承认错误，这种态度非常好，人非圣贤，谁能无过?犯了错不要紧，只要知错能改就好，我们这里就是专门给那些犯了错的人悔过自新的地方。这4万元就暂且先放在这里代为保管吧，你有什么意见吗?”

不被追究参与赌外围六合彩，我已经是感激涕零了，哪里还敢有什么意见，至于那4万元就当是破财挡灾了，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自己是因何事进得派出所。待我回过神来，已经是走到了派出所外面，心里想着要不要折返回去问一下那失窃案，这时裤兜里的手机响了，是白玲的来电。

“老公，你现在怎样了?警察有没有对你严刑拷打?那俩个老家伙真是老糊涂蛋，居然能把藏钱的地方都给忘掉了，那些警察也真是够厉害，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4万元找着了…”

我不知道白玲后面都唠叨了些什么，突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原来自己才是那个超级大笨蛋，最后成了丢失4万元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