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京(来自豆瓣)
翻开日历,4月5日迎来清明。按照习俗,清明前夕即是寒食节。古人在这一天都会禁止烟火,吃寒食,纪念烧山不出仕的忠臣耿骨介子推。
史志记载,晋臣子推,隐绵山不出,辞却功名。晋文公放火烧山,也未盼到他回心转意,只等得空抱焦尸,悲恸惘然。文公遂传令,焚山那天为寒食节,前后一个月内严禁举火煮食,以哀悼这位“士甘焚死不公侯”的隐士。于是,“普天皆灭焰,匝地尽藏烟”,看到此诗,不禁想起当今社会媒体提倡的清明节零碳祭祀新风尚。
以往清明,人们都要焚烧冥币纸钱元宝,燃放鞭炮,籍此告慰先祖亡灵。或许寒食与清明古今同源,现在,我们也选择文明祭祀,插花折柳,不再漫天鞭火烟熏火燎,是借用一种更深沉健康的态度抚今追昔吧。
“梨花榆火催寒食”,清明风亦雨。“梨花落后清明”,附近乡村里,一年一度的梨花节刚刚谢幕,清明又来到了。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轻装简行,不单追古,还要释放一下经年思念成疾之苦。在生命新陈代谢,更替交错的时光里,送别过往,踏柳寻春上路。
“宿草春风又,阡陌去岁无”,草丛新绿,唯独上坟的小路依旧,一眼认出,轻车熟路就能顺着爬上山。沿途偶遇几个也去做清明的当地老乡,他们会好奇地打量你,问你是不是此地哪家出去的后生姑娘。这也不足怪,住在方圆周边几里或是迁徙到外乡,清明回来祭祖的人,和他们几乎都有千丝万缕的宗族亲戚关系。
大多数墓碑都铭刻着长串的子孙姓名,这些被镌上名字的后人中,有每年从外地赶回扫墓,将车停放在山脚竹林处的,而那些早年远走异乡不复回来的,逢到清明节,就只能拜托家乡亲人祭扫了。
先人坟头已长新枝,冒出几片含苞欲放的嫩芽。陈年的枯枝败叶,横亘在墓碑前。正打算捋一捋朽叶,不料发现快折断的枝干已是绿色浸染,后悔动作太快,伤了发春的小树苗。不再管它,放手合上,变成原样。坟前青草茵茵,翻开土块见新泥。擦着模糊的碑文,来上坟的老一辈都能清晰地说出尘封多年的家族往事。
爷爷在世曾有三个姊妹,分别到外地开枝散叶,最远的在南京。一开始,伯伯辈的还和姑婆们相互走动,大伯母对此记忆犹新,等爷爷、姑婆接连过世,到第三代,如蒲公英一样四散的家族日益庞大,和她们的后人渐渐就断了祭祀往来。奶奶的娘家则是地主大户,她还有个远在台湾的姨妈,爷爷奶奶都病逝后,奶奶这些“显赫”的家世,依然连累到了其中一个从军的儿子。部队准备推荐这个军事素质过硬的儿子转干,政审期间却收到来自他家乡的一封信,举报他的祖上有地主和海外双重复杂关系。那个年代,纯洁的政治身份尤其重要,容不得丝毫玷污。部队组织上决定不能继续留他,他便卷起包袱,无奈退伍回了老家。这个听起来有点悲凉的故事,在家乡父辈中相传至今。
现在,早没了所谓的地主人家,拥有海外关系也更不会令谁万劫不复。老人们说,本族都认识的当初那个举报人,去年已归宿黄泉,就葬在家乡的这座山上,宽容的大山用一抔黄土,接纳了他及他对同辈一个族人,长达近半个世纪的莫名嫉恨。奶奶的那个儿子,即我们的父辈,回乡多年后也不再心存芥蒂了。世事犹如沧海桑田,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一切是否可以重新来过?......。每一个祖先,无论光荣或黯淡,都有令人瞩目唏嘘的过去,把他们和他们的故事镌刻在心里,讲述给后代,追忆就是最好的留住。......
读流传千古的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恰巧此时,窗外风雨交加,乍暖还寒,昨天还很和煦,今日便狂风暴雨骤起,正应了清明节气的光景。烽火连三月,拜读先烈们的家书,...... 烈士陈觉与妻子赵云霄 : “......我们正是为了救助全中国人民的父母和妻儿,所以牺牲了自己的一切。我们虽然是死了,……死又何憾?”,看到此处,泪流满面。
民族英雄中,还有那些冲上前线阵亡,甚至不满弱冠的年轻战士。他们,有的被查找到姓名,尚能供后人瞻仰祭拜,有的则身世无据可寻。今之同龄人仍在父母双亲幸福的呵护下,而他们,未及成年,羸弱的肩膀即扛起国破家亡的仇恨,奔赴疆场为国杀敌,流血牺牲。坟冢匆匆埋忠骨,如流星陨落,消失在苍穹之上。所幸读到一则央广新闻,85后小伙阎永杰“要让每一个烈士回家”的报道,深感欣慰。不辞劳苦,跋山涉水,也要让英雄魂归故里,以寄托对其无尽的哀思之情。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他们。
清明缅怀,慎终追远。纾解思念之忧伤,只有化悲痛为力量,继承前辈未尽事业,担当起小家大家重任,方能告慰先祖及无数为国之兴亡,不惜捐躯的仁人志士们。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当年的硝烟已散尽。如今万里江河,莽莽林海,巍峨山峦,金瓯无缺。面对这一片安详的故土家园时,突然心生感慨,时光暗流,我们不能忘记沉重的过往,更要风雨兼程,踏着漫漫前路,无畏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