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级以前住在镇里,父母都是小公务员,虽没油水可捞,但在别人眼里也是吃国家饭的人。外婆是镇里响当当的裁缝,店铺在镇上最大的那条商业街上,做衣服良心,价格又公道,甚高的声誉让我这个小外孙女也沾了不少光,所以经济状况算不上差。又因为自己学习好,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要东要西的小姑娘,所以一般有什么需求,都会被满足。
10岁的时候爸妈离婚,因为世人最可鄙的那种原因,对,出轨。爸爸陪我的时候一直很少,说实话,他的离开我没有什么很大的感受,只是夜里经常被啜泣声惊醒的我心里很难过,木讷的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妈妈,只能表现得乖一点,再乖一点。离婚协议上写明每个月给我600块的生活费,我不知道这是多是少,只是妈妈开始经常念叨:“我们家又没有钱又没有背景,只有靠你自己努力了。”
后来关于金钱的记忆就是妈妈经常打电话和爸爸吵架,质问他怎么还不给生活费,买菜的时候每一块钱都给的很仔细,一张一张平铺捋顺,还有听到我学校里要交什么校服费什么补习费时微皱的眉头。我也自觉不自觉开始把妈妈在商店里给我拿的零食一件件塞回货架,也许就是从那时起,我己经不知什么叫索要了。
后来妈妈又找了一个男人,不知从哪个阿姨口里听闻他曾经也为一个女人抛弃了结发妻子,又因为那个女人患了乳腺癌而抛弃了她,五年级的我都知道这种男人不靠谱。可是妈妈被伤过以后似乎也只有他能来疗伤了,妈妈那段时间像个小女孩,很开心,有娇憨之态,我是真心为她祝福。后来他们同居了,我们一起搬到了县城里,我一直叫他伯伯。他还有一个女儿,所以基本上没为我花过一分钱,反倒因为妈妈在他女儿到我家来时没有做她最爱吃的肉丸子骂过她。不难想象,矛盾日积月累,这样的他们肯定不长久。不知因为钱还是不仅仅因为钱,那个伯伯也出轨了,最后娶了一个开饭店的老板娘。爱情真的和金钱有关,我一直这么觉得,所以从来不屑于看风靡于同学之间的那种灰姑娘嫁入豪门的言情小说,我其实也不想这么世俗的,可这能怪谁呢?
他们是在我初二的时候分开的,一直到我今年大二,妈妈一直一个人。妈妈前几天开心地跟我说:“我涨工资了,终于不像你高中时那么困难了。 ”现在想想,妈妈简直是一个女英雄,边照顾我边上班,什么难关都是一个人咬牙死磕过来,爸爸又结婚后当然拿不出什么钱来给我,妈妈的工资是个死数,可我的上学花销无底洞般永远填不满,妈妈只能把钱往自己身上省,几年没有买新衣服,更不说什么首饰化妆品了。只记得那时妈妈蛀牙,拔牙后嫌补牙太贵,就让那个缺口一直那么空着。后来大门牙也被虫蛀了,不补不行,只好选了最廉价的材料,不到半年就裂了口子,妈妈不敢多花钱,就再也不咬任何稍微硬点的食物,能多撑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直到现在,一万块一颗的烤瓷牙还是心目中的奢侈品,钱真的是个好东西,最起码不会让妈妈天天牙疼。
到大学后,才明白什么叫贫富差距,有钱人家的孩子一个月出去旅一次游,苹果手机出到几买到几,根本不用担心工作,而家境困难的孩子,看一次电影都罪恶感满满,觉得对不起在山上割稻子放羊的父母。物质享受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有了一份底气,敢去闯敢去拼,知道转过头有坚强的后盾,而我们,什么对以后找工作有好处就做什么,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人。就像我刚进大学时迷上了摄影,兴致勃勃加入了摄影社团,后来才知道,社团的相机不好外借,所以社员们最好自备相机,在网上查了单反相机的价格后,我再也没参与过社团的活动。“兴趣是靠钱砸的。”和我一起放弃的同学这样说,当时她无奈的神情和语调,我今天都记得。
我一直抗拒爱情,怕有一天留下妈妈当年的泪水,怕以后一个人带孩子让她也留下童年阴影。后来觉得,我若有稳定的工作,一定的经济基础,就算被甩了也能出国旅游、买几本喜爱作家的原装书籍来释放情绪,就算以后丈夫出轨,把家产全部卷走了,也能靠自己从新安定下来,而不是乞求那个不要我的人可怜可怜自己和孩子。发自内心的不安全感,让我对亲密的关系一直排斥,也许我真的该去学校的心理咨询中心了。
我是真的想变得富有,帮妈妈补好牙,趁她还不算太老给她买几件漂亮的衣服,给外婆买按摩椅,买老花镜,带她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待周遭的一切安详自在,自然而然会拥有做自己的底气。
所以我要好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