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传（二十八）
邓晔打开武关迎接汉军进入，刘玄的丞相司直李松率领两千多人赶到湖县，和邓晔等人一起进攻京师大仓，没能攻克。邓晔任命弘农掾吏王宪为校尉，率领几百人北渡渭河，进入左冯翊，然后降城掠地。李松派遣偏将军韩臣等人向西到达新丰，和王莽的波水将军会战，波水将军战败退走。韩臣等人随后紧追，一直进攻到长门宫。
王宪向北到达频阳，所经过的地方全部归降迎接。世家大姓栎阳人申砀、下邽人王大都率领部众跟随王宪，三辅属县斄县人严春、茂陵人董喜、蓝田人王孟、槐里人汝臣、盩厔人王扶、阳陵人严本、杜陵人屠门少等人，其部众也有几千人，都各自称为汉朝将军。
这时，李松和邓晔认为，连京师长安小小的大仓还没有攻下，怎么能谈论攻占长安城呢，只有等待刘玄的主力来到，马上率军前往华阴县，制造攻城器具。长安附近的起义军从四面八方会集到长安，听说天水隗氏的军队马上来到，都争抢着入城，贪图建立大功并争抢财宝利益。
王莽派遣使者分别赦免长安城中各监狱中的囚徒，都授予兵器，杀猪饮血盟誓说：“有敢不替新王室效力的，让社鬼去记住惩罚他！”更始将军史谌率领这些人马渡过渭桥还击，却一哄而散逃走了，只有史谌单独一人返回。
众军兵挖掘王莽妻子父亲祖父的坟墓，焚烧其棺椁和九庙、明堂、辟雍，大火映红了整个长安城。有人对王莽说：“城门守军是东方人，不能相信他们。”王莽就改调越族骑士到城门防卫，每个门设置六百人，各由一名校尉率领。
十月戊申朔日，汉军从宣平城门攻入，这就是民间所说的都门。张邯巡视城门，被迎头冲上来的汉军杀掉。王邑、王林、王巡、踅（？）恽等人分路到皇宫门前抵御。汉军贪图活捉王莽受封，拼命作战的有七百多人。这时天黑了下来，官府邸第中的官吏全部逃跑净了。
第二天己酉日，城中的少年朱弟、张鱼等人害怕遭受掳掠，就成群结队，奔跑喧哗，放火烧毁了宫门，用斧子砍开法殿小门，大声喊叫：“反贼王莽，这时还不出来投降？”大火烧到了掖廷承明殿，这里是王莽女儿黄皇室主居住的地方。王莽躲避宣室前殿的大火，但大火随后跟随。宫中的妇女都啼哭道：“这该怎么办呀！”
这时的王莽身穿青色衣服，带着玺绶，手拿虞帝匕首。天文郎官在前面用手按着栻，随时拨动指针，王莽转动座席，跟随斗柄方向坐定，然后说道：“上天把治理国家的大德授予了我，汉军又能把我怎么样！”王莽这时没有吃饭，气力逐渐衰竭。
第三天庚戌日早晨天明，群臣搀扶着王莽，从前殿向南走出宫中大道，向西出白虎门，和新公王揖早安排好了车子在门外等候，王莽上车到达渐台，还想依靠池水进行阻挡，依然抱着符命和威斗，跟随的公、卿、大夫、侍中、黄门郎有一千多人。
王邑日夜作战，疲惫以极，军士死伤干净，他飞奔入宫，辗转来到渐台，正看到自己的儿子、侍中王睦解下衣冠想要逃命，王邑喝斥让他回来，父子两人一起去保护王莽。
汉军冲入殿中，大声叫道：“反贼王莽在哪里？”有名美人探头出房回答说：“在渐台。”众军兵随后追击，把王莽等人包围了上百层。台上的人用弓弩对着包围的汉军射击，慢慢地箭支射完，只好上前短兵相接。王邑父子、踅恽和王巡全都战死，王莽则逃入内室。
在下午哺时，众汉军冲上渐台，王揖、赵博、苗䜣、唐尊、王盛、中常侍王参等人都战死在渐台上。商县人杜吴杀死了王莽，摘下他的绶带。校尉东海人公宾就是原来的大行治礼，他看到杜吴问：“绶带的主人在哪里？”杜吴回答说：“就在室中西北角的屋子里。”
公宾认出王莽，马上砍下了王莽的脑袋。军人们分割了王莽的尸体，四肢，肌肉和骨头被砍成多块，因上前争抢相互砍杀的有几十人。
公宾就带上王莽的脑袋送给王宪。王宪自称为汉朝大将军，城中的几十万军兵都归他指挥。他住在东宫，把王莽的后宫嫔妃都收纳为自己的老婆，乘坐使用王莽的车辆服饰。
第六天癸丑日，李松、邓晔进入长安，将军赵萌和申屠建也来到，因为王宪缴获了王莽的玺绶不立即上交、挟持宫女、使用天子鼓旗，被下令收捕后斩杀。他们把王莽的脑袋传送给刘玄，刘玄下令悬挂在宛城街市上，百姓都用砖头瓦块投掷，有人割下舌头吃掉。
王莽的扬州牧李圣、司命孔仁在山东兵败，李圣格斗而死。孔仁率领部众投降，随后叹息说：“我听过食人俸禄，肯定要为这人而死。”说完拔剑自杀。其他的曹部监杜普、陈定大尹沈意、九江连率贾萌等人都坚守州郡不降，最后被汉军诛杀。赏都大尹王钦和郭钦守卫京师大仓，听说王莽已死，于是投降，刘玄认为他们很守大义，都封为诸侯。太师王匡、国将哀章在洛阳投降，被送到宛城后斩杀。
严尤和陈茂在昆阳城下战败后，逃到沛郡谯县，自称为汉朝将军，召集当地官吏和百姓聚集。严尤陈述王莽篡位被上天灭亡，以及圣汉复兴的情况，陈茂则伏地哭泣。他们听说汉朝的原钟武侯刘圣在汝南聚集部众自称皇帝，就一起前去投奔。刘圣任命严尤为大司马，陈茂为丞相。十多天后战败，严尤和陈茂一起战死。随后各郡县都举城投降，天下全部归于汉朝。
当初，申屠建曾经跟随崔发学习《诗经》，他到达后，崔发投降。后来崔发又宣扬王莽接受符命取代汉朝的说法，申屠建命令丞相刘赐斩杀崔发示众。史谌、王延、王林、王吴、赵闳等人也都投降，随后都被杀掉。
当初，各处自立封号的人都希望被封侯。申屠建斩杀王宪后，又扬言说三辅地区的人们行事狡猾，一起杀掉自己的主上王莽，于是官吏百姓惶恐，所属各县屯兵聚集，申屠建等人不能攻下，赶紧飞驰报告刘玄。
24年二月，刘玄来到长安，下诏大赦天下，只要不是王莽的子女，其余都不再治罪，原王氏宗族以保全。三辅地区全部平安，刘玄定都长安，住在长乐宫中。其中的府库收藏全都完好无损，只有未央宫因为火攻王莽三天受损，王莽死后安定恢复了原状。
刘玄到了后，一年时间政令教化不能推行。第二年夏天，赤眉军樊崇等人率领几十万部众入关，拥立刘盆子为皇帝，率军攻打刘玄，刘玄投降。赤眉军纵火焚烧长安宫室街巷，杀害了刘玄。百姓因为饥饿人吃人，先后死掉了几十万，长安从此空虚，城中没有人行走。宗庙园陵都被挖掘，只有霸陵、杜陵还算完好。六月，刘秀继皇帝位，随后建立宗庙社稷，天下恢复安定。
班固赞曰：
“王莽开始起身于外戚，折节力行，以求得名誉，宗族中称赞他孝敬，师友们说他行事仁义。他居于朝廷大位辅佐朝政的时候，正处在汉成帝和汉哀帝时期，他为国家勤劳，正直行事，一举一动都受到人们称赞。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在家一定要有名声，在国中也一定要有名声”，“表面仁善而行为却与之相背”吗？王莽本来就不是仁善之人，而有奸佞邪恶的天赋，借助他们王家的伯父叔父四世掌握汉朝的大权，又遭遇汉朝衰微，国家继嗣三次断绝，太后王政君因为寿命很长成为国家宗主，所以才肆意施展其奸诈权谋，最后达成篡夺盗窃国家政权的祸患。从以上推断，这也是天时所为，并非是人的力量所能左右的。在他成功窃位面南背北成为皇帝后，其国家被颠覆的形势已经超过了夏桀和商纣时期，但王莽却安然对待，认为自己是黄帝、虞帝复出。随后肆意行事，逞其威权，施展欺诈手段，用滔天罪行对待百姓，已经是穷凶极恶，流毒华夏了，甚至蔓延到了蛮貉，但仍然认为没有彻底实现自己的想法。所以四海之内全都丧失了对其能安定百姓的信心，中外愤恨仇怨，远近一起发作，城池不能守卫，自己的肢体被分裂，终于使天下的城池沦为废墟，坟墓遭到挖掘，害遍了活着的百姓，又伤害到无辜的朽骨。史书经传中记载的乱臣贼子无道之人，追究其祸败，没有超过王莽这么严重的了。当年秦始皇焚烧《诗经》《尚书》来确立个人一家主张，王莽口诵《六艺》用来粉饰自己的奸行，这些都是殊途同归，都因此导致灭亡。以上属于炕龙绝气，并非上天授命，只是一些淫声滥语，就像是多余的闰日，只要圣王出世，轻轻一扫就烟消云散了！”
黄其军
作于2022年5月20日（古历壬寅年四月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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