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写过一篇故事,叫《榆荫》,不过说来我并没有见过榆树,其中情节缘起榆留庙的一颗百年榆树,主要人物前后加起来不超过三个,内容上略显幼稚,结局强行首尾呼应,还把男主整死了,下笔没个轻重。
追根溯源,榆荫的源头来自一部名为《香子兰小镇》的漫画,开始只是尝试把漫画文字化,写着写着想加些自己的东西,故事嘛,自圆其说即可。
可偏偏温右钟情我那一篇不成熟的《榆荫》。
与温右相识是在布拉格广场,咕咕作响的白色鸽子寻觅人们遗弃的面包屑,饲料时候到了自然会喂食,鸽子们是等不及这间隙的。
温右手的姿势变换无穷,我看画架也并不稳固,素描纸上的铅挂在四处,辅助用线尚未擦去,我一不留声,听得:
“搞定。”
“擦擦汗吧。”我递过去纸巾。温右每完成一幅作品都会大汗淋漓,浸湿发梢,浸湿衫衣。
“你说你日复一日地画,布拉格仍是布拉格,白鸽用不着觅食,反倒被圈在这里,广场看着开阔却狭窄无比。”起初我见到温右,应该这么说,在还不知道她叫温右的时候,她深深吸引了我。
我没有搭讪,只是在一旁静静观赏,她的技法我无法评判,但看过不少画幅后,发现她只用黑白深浅来表现景物,没错,我暂时没见她画过人物像,用那简单的铅笔。
“我画画,你做什么?”温右停下手中的笔。
“我写字。”我答道。
“那你的笔呢?”
对啊,我的笔呢。
……
“好了,搞定。”温右放下笔,抬起头,四周空无一人。
另一边,我在全速奔跑,手中攥着一沓纸,布满折痕灰尘破损。
“呼呼呼——还好,你没走啊。”气喘吁吁的我扶住膝盖。“喝口水吧。”温右递给我一瓶水,凉的,我很喜欢。
“今天来晚,因为我在家找这些,呶,这些就是我的'笔'。”温右接过我手中的稿纸,上面是我的手稿,一些随笔,一些故事。
“榆荫,榆留?有点意思,不过这篇纸质很有年代感啊。”我解释说,这是我年轻时的第一个故事,但并不完美,甚至拿不上台面。
“这样好了,咱们做一个交易,不会吃亏的。”
温右的提议说是让我诧异,但趋于好奇,我等她继续说下去。“你回去后把这篇《榆荫》重新誊写一遍送个我,作为交换,我花一幅你的肖像,如何?我轻易不画肖像哦。”温右挑逗的语气果真和她作画的气质,反差不小。
我答应了,然后我买了新的信纸,书桌前,左边摆着榆荫,右边是洁白的信纸,每每提笔,又搁在一旁,反覆无常。
时间过得好快,誊写的工作磕磕绊绊,期间温右不知道多少画过去了,十张?二十张?
我心底是希望她能为我做一幅画,即使是简简单单的速写也行。
装在信封里,榆荫都在里面了。
温右收到后很开心,比自己作地画,还开心。她矗立那么久,好奇的人儿终会离去,我也是好奇的人,可这一好奇,把自己也搭进去了,搭进去一片榆荫。
我盯着画架,腿脚酸麻,但温右没有停的意思,我只好再坚持坚持。
“行了,搞定。”
浑身一松,活动活动筋骨,可算完了。“不过,让我拿回去上个色吧,好久、
没用过颜料了,你别着急,会给你的。嘻嘻。”
我愿意等她。
一个礼拜后,一个月后,一年后……
因故我离开了捷克,我没能等到她,也许她也没能等到我。
我愿意,我离开,温右,你不也是这样吗?在我把榆荫交到你手中那一刻,你已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