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在周日晚上能完完整整看上一集《一家老小向前冲》。这个愿望在我记忆中貌似从没实现过,每次看了半集就被妈妈催促着上床休息。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的童年很无趣。
虽说我自认活得充满感恩,但我对母亲关于童年总是有着诸多埋怨。每天放学回家路上只能羡慕朋友们可以在路边买藕粉,炸鸡柳,凉面,妈妈总是给我很少的零用钱达到她不让我吃路边摊的目的。回家之后我老老实实写作业到五点半,又老老实实吃完饭菜,便回到自己房间拿起琵琶练习,伴着节拍器规律的嗒嗒声,时间缓缓溜走,一下便到了晚上八点,窗外千家万户飘出的炊烟早就散尽,随之而来的是静静亮着的橙色的老灯光。我家也是那样,暖黄的灯光,温馨之余带点儿压抑。妈妈不爱看电视,爸爸总是出差频繁,家里没有琵琶声的时候,就显得过分的安静。一切都无声在催促我早些上床休息。周末本是朋友成群玩耍的好时光,也曾有朋友来我家做客,妈妈却喊着朋友同我一起写作业,久而久之闺蜜也不大愿意来我家玩耍。日子就这样慢慢地过,我盼着快些长大快些长大,有一个自己的家,在家里的茶几上有吃不完的薯片喝不完的饮料,能听着电视机里的声音安心地入睡。
平凡的我按着平凡人的轨迹慢慢长大。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遇到了好多人,拥有了几个知交。她们的童年有的像我一样孤独,有的和我截然不同,充满了调皮捣蛋。我看到了不一样的童年记忆是怎样深刻地潜入人的骨髓,就像一个年迈的石匠缓慢而精准地在大石头上凿刻出深刻的印记。我常常羡慕那些童年快乐而自在的人,她们的灵魂看上去总是活泼生动,而我的骨髓里总带着安静和渴望。恰巧我处在一个中二的年纪,又是个十分矫情敏感的人,越发的埋怨妈妈,并且这种想法随着我认识更多开朗有趣的灵魂之后,越来越牢固地扎根在我的脑海里。
一七年的寒假,导员从万里之外的大连到湖南家访。爸妈从贵阳特意赶回来,和导员吃了顿午饭。我妈是个健谈的性子,饭桌上我闷声吃着山珍,妈妈一直在同导员交流,讲我的经历,从幼儿园扯到大学。她说:“她小时候爱好广泛,喜欢舞蹈喜欢琵琶还喜欢素描,虽然我一直监督着她练习,但总是很不忍心看她那么小的手磨出茧。“她说:”有一次,我送她去舞蹈课,等下课的时候才觉得她不对劲,才发现她发了高烧。那个时候我其实特别内疚。“她说:”有一次送她去很远的地方上琵琶课,我心疼她,怕她受凉,和她商量要不不去了吧,她却很坚定的说要去,说别的人都能去她也要去。那次之后我就和自己说,她那么小也懂得坚持,我不能成为她的阻力。“我早就哽咽,却又不大想让人看出来,只好继续埋头默默地吃着饭菜。
我以前总抱着一个想法,大人该有大人的样子,妈妈也该有妈妈的样子。可是大人该有什么样子?不知道一个人有几世,但当他出生的时候,早已什么也不带,一切都是重新开始,对每一个角色都陌生。作为孩子的时候,我们会闯很多祸,会冲动地说出刻薄自私的话语伤害到亲人,也会挣扎纠结怎样才能使父母满意。而父母也是如此,他们也是真真实实的人,对于父母的角色,也曾有憧憬和不安,自责内疚和挣扎也一直伴随着他们,他们也在反复思考怎样才能让我们一辈子平安无忧。不论是作为孩子,父母还是其他角色,都是在彼此的陪伴下磕磕绊绊的前进,去熟悉角色,不断改变。
我想就在那一天,我单方面和妈妈和童年偷偷进行了一次和解,就像是感受到了冬去春来第一粒雪,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