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至10
阳光被树叶和高楼切割成了斑驳的碎片,就像平整的路面上突然间掉落了一地的玻璃渣子。我踩着这些碎片急促地前行,直到彻底进入到一块阴影里我才停下了脚步。头顶上方写着巨大的三个字:住院部。
“咚。”电梯关上门后,我听到了自己因为奔跑而喘息的呼吸声,还没来得及听清楚,电梯的门又打开了。
数着病房号,准备进去一间时看到门边的床,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她穿着蓬松的羽绒服斜靠在病床上,眼睛朝着电视机的方向,眼神里却找不到一丝集中的神色。因为是靠着门边的床铺,所以窗口的阳光离她很远,在阴影里她的神情有些呆滞,我读不懂这看似平静的眼神下,是挣扎的感情多一些,还是痛苦的感情多一些。
“妈。”我轻轻地喊了一句,打破了这幅名为《母亲》的画。
听到声音她有些迷茫地转过头,看到是我之后露出了喜悦的表情,“来了啊。”
“今天老爸给你做了超好吃的菜。”我把饭菜取出来,摸了一下碗底还有温度,欣慰地舒了一口气,“快来吃,还热的。”
病房里依旧有难闻的气味,却又不得不向这种气味屈服。
“我去给你打新的热水,你快吃饭。”我去提热水壶。
她却用声音把我拦住,“不用,等下我自己来,你会烫到手的。”
我调侃了一句:“吃饭的时候别说话,捧着碗。”
“好,知道了。”母亲脸上那股呆滞的神色彻底褪去,她开心地笑起来,就像我小时候一样。
打热水的时候,热水从热水壶底往上升的声音,就像心里某一块地方被堵住,找不到堵住的那个洞也无法疏通这条管道。直到热水漫过热水壶,多余的热水被流出,滚烫的蒸汽熏住眼睛,我叹了一口气,和这些多余的热水汩汩地流进了下水道。
“这阵子辛苦你了。”吃完饭,母亲拉着我寒暄了几句。
我摇摇头,“我不辛苦,你身体怎么样?”
“有点缓解,”她叹了口气,“就是在这里太无聊了,没什么事做,眼睛也越来越不好。”
“我可羡慕你了,我每天加班,超想天天躺在床上发呆!”我换了一种开心的语气去说。
母亲看着我,但是我知道她看不清,“每天都在等,等着日子快点过去。要是回家就好了,还能照顾你和你爸。”
我咬了咬嘴唇,笑道:“等你好了,回家有一堆事情等着你,到时候可别叫我帮你。”
“行了行了,你快回家吧。”她朝我摆摆手,“平时就够忙了。”
“嗯。”我点点头。
“自己小心点。”临走前,她又叮嘱一句。
回家时太阳已经落山,城市里的建筑群把夕阳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得见最外围的一圈光线。渐渐地,连最后一丝光线也褪到了夜幕中,直到街灯把回家的路点亮。
多少人在等天黑去遮住过于显眼的伤,又有多少人在等一盏回家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