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日记,里面有秘密,要想看秘密,除非我同意。”每当换上一本新的日记本,我都喜欢在第一页写上这几句话。写日记,可能是我唯一坚持了这么久的事情,18年了。
一、在日记里看见高中时代的青春
小学时候也断断续续写过日记,但那是语文老师布置的作业,要交给她批阅,所以也称不上什么日记,最多算是随笔,没什么私人的东西。印象中是从高一开始起才坚持写日记的,2001年,算算到现在,有18年了。
那会儿住校,每天晚自习最后十分钟是我的日记时间,不管作业写没写完,都要先写日记。已经记不清第一本日记本的模样,但记得当时写日记的场景:把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课本和复习题都收起来,远离视线,就为了“心无旁骛”,纯粹地和自己说会儿话。
当其他同学都抓紧最后的自习时间奋笔疾书的时候,好像只有我悠闲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每天紧张的高中生活,我需要这十分钟放松和沉淀。回顾一下一整天的学习状态,自我鼓励和调节一下,和同学之间发生了哪些好玩儿的、感动的、尴尬的事情,哪位老师表扬我了、哪位老师批评我了,我又有了什么突发奇想,我的梦想又是什么了……有时候写着写着还会笑出声来。
对于我写日记的事情,记得两位老师有着非常鲜明的态度。高一的班主任是大学刚毕业的,教生物,年轻、温柔、漂亮,她看自习从我身边走过时,我抬头冲她一笑,她看我在写日记,也会冲我一笑,就快步离开,她懂小女孩儿的心思;但是高三的班主任可不是这样了,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教英语,女儿和我们同年级,她看我在写日记,还站在我身边不走,当我意识到有人,抬头看她时,我们是这样对话的:
她很严厉地问我:写啥呢?(应该是以为我在写情书)
我说:日记。
她说:上课写什么日记?
我说:练笔呀。
她说:多浪费时间,有这时间背背单词不好?
我没再吱声,双手捂着日记本,冲她抿嘴一笑,目送她离开。
她不懂我,但是无所谓,不懂我的人何必解释,我继续写我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想想当年的场景还觉得蛮好玩儿的,并没什么不好,高三生活的小插曲。
高中生活简单平静,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线,所以日记也单纯得很,都是学习、鼓劲儿,学习总是日记的主题,没有喜欢的男生,没有玩耍的记录。每次看到忆青春的高中影片时,我都有一种“为什么他们的高中那么欢乐,难道我没有青春吗?”直到我长大以后,整理东西看到高中时候的日记,自习品位里面的一些点滴,看出一些端倪,才意识到,并不是我没有他们那样的青春,而是我的青春太低调:
X好讨厌,总爱跟在我后面故意踩我脚……X也挺讲义气嘛,运动会让他报3000米长跑,别的同学都不敢挑战,躲得远远的,只有他,当我这个为难的体育委员“命令”他报名时,他嘴上说着“我不跑”,但我强行给他报上时他并没拒绝,只是从那以后,每天晚自习课间,他都会去操场跑步,回来后气喘吁吁地跟我说:累死了累死了,我今天跑了5圈哈,明天再多跑一圈试试。运动会他咬着牙坚持下来了,我们都在为他鼓掌,可他却不好意思地跟我说:不好意思啊,我没拿到名次。后来,都已经文理分班了,晚自习下课他还总守在我们班门口,就为了踩我一脚,好生气,怎么会有这么爱踩别人脚的人啊,真奇怪……
每次我到Z跟前收卷子时,他为什么都脸红呢?脸那么白,红得好明显哦,哈哈,真胆小……
今天感冒了,穿着短袖,没带外套,教室还开着电风扇,好冷,下课了我蜷着身子趴在桌子上,同桌W就把他的校服脱下来,让我披上,我说不用了,他:客气啥,你穿上吧,我又不穿。他见我还执意不穿,又补了一句:没别的意思哈,快穿上吧,别多想。我这才接过校服。另一个同桌回来,看我披着W的校服,邪恶地笑了。我在旁边跟着尴尬地笑了,同学嘛,你能不能单纯点儿。
我觉得L到高中之后怎么这么怂,初中时简直是男神级别啊,人长得帅,学习成绩好,还是班长威信又高,现在到尖子班里排名靠后也不能自暴自弃呀,真气!你初中班主任知道你现在这样吗?真替他失望。
这些小事儿,都曾记录在我的日记里,当时觉得再平常不过,多少年以后再看到,才品位出青春的滋味,怪我后知后觉,我的青春时代也同样耐人寻味。
二、家长看你的日记 怎么和她斗智斗勇
一个好朋友说,他高中时候谈恋爱,老妈想通过日记了解他的思想动态,就总偷看他的日记,他跟妈妈说过几次,妈妈不仅不承认,而且不改,他不得不想出多种方法收集证据“揭发”妈妈。比如,他会在日记的某一页撒上两粒饼干碎末,并且记住是在哪个字的位置,然后发现饼干碎末没有了或者挪了地方,就端着本子去指认妈妈。他还会在某一页夹根头发,如果头发掉出去了,那一定是妈妈又偷看了他的日记。妈妈被他整得哭笑不得,但或许在妈妈眼里,看小孩儿的日记没什么,你都是我生的,你的东西还有啥是我不能看的,所以尽管他把证据摆在妈妈面前,没用的。
无奈之下的他,想出了升级办法:两本日记。一本日记还放在原处,每天只写点儿正能量的内容,像“我们已经分手了,好好学习,专心考大学。”“妈妈说的对,谈恋爱就是浪费时间,现在不好好学习,以后会后悔的”诸如此类妈妈愿意看到的话,没错,这本日记是写给妈妈看的。而另外一本才是真正的日记,自己藏起来。如今他和“早恋女友”已经结婚了,相信他想起过去自己和妈妈耍的小伎俩也一定会觉得很有趣。
我和他比就幸运得多,我爸妈没看过我的日记,所以我很放心,也不会把日记藏起来,我不收好日记本的习惯,却给我留下了后患……
三、我为什么如此珍爱我的日记
去大连上大学,然后去福建工作再换到北京,又转到杭州,最后跑到西安,这一路我保持着写日记的习惯。每天晚上要写日记,如果哪天忘记了,会觉得很难受,躺下睡不着,原来是日记还没有写,哪怕只是爬起来补上一句:“今天没什么事”,我也可以安心睡觉了。
最开始,搬到哪座城市,我就把日记本也搬过去,它们跟着我穿越过大半个中国,直到后来本子实在太多了,已然成了我的负担,我才把它们都放在家里,装在一个箱子里,作为我的“一级宝贝”让爸妈给我看着。
日记有两个作用,一个是记录,一个是发泄。这些年一个人在外,发泄的功能用得更多些。心情不好的时候,日记就会写得很多,写满两页三页,甚至还有十页的时候。
难免会有不顺心的事情,写日记就是我调节情绪的最常用方式。我写出来了,心里就痛快了,就放下了,就像烦恼会随着笔端的字迹从心里流出来,很快就会淡掉,不用总压在心底。我心情好的时候,字能写飞起来;气愤的时候,本子的纸会被我恶狠狠戳破;伤心的时候,那一页还留有当时的泪痕……日记不需要任何隐瞒和谎言。
我已经是个成年人,对人对事会有自己的判断和想法,我懂得说话不能肆无忌惮,一些话说出来就可能会伤害到人,但我又不想伤害任何人,所以那些想说又不能说的话,我需要一个表达的地方,不伤害到谁、不扰人,这个地方就是日记;我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身边的人还没有熟到无话不谈的程度,那些不好的情绪、私密的心思、工作上的不如意、生活中的小委屈,日记就是诉说这些最安全的地方,我的秘密花园;那些关于爱情的记录,是我和他专属的秘密,我们不想让别人知道。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和权力闯进来,我一直觉得那些都不会有人看到,可没想到还是有人跨越了禁地。
四、我的日记遭遇一场劫难
28岁这一年,我的日记第一次被人看了,如果是8岁的我,可能给我买点儿好吃的哄哄就过去了,但是28岁的我,想不计较这个事情挺难的,或许还是因为我还不够大度。于我来说,这很严重,就像一场劫难。一本日记被人从头到尾看了、被人“背”下来当做证据来指责我的不是,被人拿出来跟别人谈论……那种感觉难受极了,我的自尊被撕碎、撒了一地,就像我全身衣服都被扒光了,一丝不挂、赤裸裸地站在那儿,很想逃离,让我怎么再去亲近他们,本能地想和他们保持距离,我想把自己包裹起来。或许别人看我日记是想了解我、走进我,可是这个举动,实际上却是一把把我推得远远的。
在这里本就有些孤单和慌张,连我心底一块最安全的领域也被侵犯了,我丢失了安全感,满心的不信任,那段时间,心情差到了极点。从那以后,我一个月都没有碰过这本日记,这是唯一一次,我中断了日记。
后来,我知道,我的生活还是要按照我的轨迹过下去,不能因别人扰乱了心绪,改变了自己,所以,日记我现在依然在继续,还会一直写下去,我已经18年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