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的孩子就像挂墙上的年历，一个月一个样儿。不知不觉中，韩雨欣的儿子都学会走路了，并奶声奶气地叫着爸爸妈妈。为了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甚至是直接冲到终点线，韩雨欣每个周末都带着孩子去上早教。时不时还会把在家憋剧本的张晓萌拖来，缠着她没完没了地炫耀自己孩子的聪明才智。张晓萌虽然很爱她的干儿子，可是每当看到他把在嘴里啅了很久的小手直接往她身上摸，她心里都有一万个嫌弃：真是个惹人厌的肉球！
这不，在早教机构外面的等候室里，韩雨欣又拉着儿子过来，脸上堆着推销员般的笑容，展开一本早教的教材，“来，Andy，念这个给干妈听，Apple！”
张晓萌立刻伸起了准备鼓掌的手，皱着眼睛，满眼渴望地看着Andy，一副等待良久的样子。
Andy奶声奶气地说了声，“Apple！”
张晓萌赶紧轻柔又快速地拍着巴掌，“真是太棒了，Andy太聪明了！”
“来，Andy，我们再念这个，Banana！”韩雨欣又指了一个。
Andy不肯了，向另一旁的小朋友奔去。
张晓萌松了一口气。
“唉，你看看，又不肯学习了！我就说我们Andy送来晚了，学习的热情就是没人家的孩子高。你看看，那个穿红衣服的，比我们Andy还小几天，人家不到五个月就送来，现在都已经会念十几个单词了。”韩雨欣叹着气。
“没事儿，没事儿，我们Andy聪明着呢，肯定后来居上。”张晓萌赶紧安慰这个脆弱的妈妈。
“我跟你说，我们家楼上有个比我们家Andy大一个月的，人家爷爷奶奶什么都教，现在都在教念唐诗呢。我们家倒好，爷爷奶奶拦着什么都不让学，只知道玩儿，这站出来就是差一大截呢！”韩雨欣又开始抱怨公公婆婆的不好。
“别着急，我说呀，别背什么唐诗宋词了，你干脆直接教我们Andy念莎士比亚诗选吧，更洋气！”
韩雨欣被逗乐了，“那是还英式古典英语呢！”
两人呵呵呵地笑起来。
“诶，晓萌，你那剧本还写吗？”韩雨欣忽然问。
“嗯，写着呢！”
“卖出去了吗？”
“没呢。我投了好几个，都没回音儿呢。”
“啊？你为了写那破剧本，都把自己喂得胖成这样了，还没卖出去一个？“韩雨欣瞪大眼睛问张晓萌。
“喂，你怎么说话的，我胖成哪样儿了？“张晓萌假装要发飙的样子。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韩雨欣赶紧劝她，“这样的，我听我老公说他有一个朋友在影视公司上班，要不帮你推荐一下。”
“好呀，好呀，他们要什么样的啊？都市爱情？悬疑科幻？犯罪推理？还是什么？我这儿都有现成的本子。”
韩雨欣很吃惊，“你都写这么多啦？”
“嗯。”
“然后一个都没卖出去？”
张晓萌瞬间有想流泪的冲动，回答道：“嗯。”
韩雨欣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心里想的是会不会这个家伙压根儿就没有写剧本的才华啊？别帮忙投了还让人家笑话了。
忽然间，张晓萌的电话响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张晓萌瞥了一眼，自言自语：“不是卖房子就是卖保险的！”
接起来，“喂，您好，是张晓萌女士吗？”
“是的。您是？”
“哦，您好，我是香蕉影业的，您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张晓萌瞬间来了精神，挺直了腰板，“您说。”
“哦，是这样的，您发来的剧本我们收到了，恐怕不是很合适。”
“哦。”张晓萌瞬间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但是如果我们找人改编一下还是有可能拍摄出来的。”
“啊？”张晓萌眼睛里又燃起一丝希望之光。
“但是，找人改编需要一定的费用，可能需要您这边出这笔钱……”
张晓萌还没听完就挂了，气愤地叫着：“靠，是诈骗啊！现在这骗子越来越猖狂了嘛！”
韩雨欣听到了电话的全部内容，拍着张晓萌的肩膀，“没事儿，没事儿，让我老公帮忙投一下，那是靠谱的公司啊，没事儿。”她一边拍着，心里也没底，这家伙到底写的行不行啊！
和韩雨欣分了手，张晓萌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回家。路过公交车站，站台上贴着大幅的电影《老炮儿》的海报，贺岁档的争夺已经拉开了帷幕。张晓萌定住在海报前，手插兜里，仔细地端详着冯小刚沧桑的脸，忧伤地感慨道：“也不知道人家这剧本咋写的，这么棒！”她的脚不自觉地在地上划拉着，仰头看着海报，错过了一班公交车也未察觉。
天黑了，她才到家。进了门，一脸的沮丧。天真无邪的林皓已经煮好饭菜坐着等她，见到推门进来的张晓萌，他满面笑容地说：“回来啦，快洗手吃饭。”
张晓萌没什么精神，应付道：“哦。你先吃吧，我不吃了。”
说完，没精打采地往自己的房间走，把门关上。林皓一看不对劲，也放下碗筷，去敲门。
他关心地说：“晓萌，快点出来吃饭。我做的都是不油的菜，不会长胖的。”
“哎呀，我不是为了减肥，我就是不想吃，我不饿。”张晓萌对门外的林皓喊道。
“不想吃也得吃啊，可以少吃点，不然你晚上又要饿醒了。”林皓苦口婆心。
“真不吃了，你吃完把碗放哪里，我来洗吧。”
“我命令你，快点出来吃饭！”林皓动真格了，对着躲屋子里的张晓萌喊道。
张晓萌也脾气上来了，她不耐烦地吼道：“我说了，不吃，不吃，不要来烦我！”
张晓萌不出来，林皓一直敲门，张晓萌不肯开门，林皓敲得更响了。
他一边敲，一边开始碎碎念，“你这忙活了一天不吃晚饭，半夜会有饥饿感的。你知道长期有饥饿感有什么后果吗？它会促进胃里胃酸分泌，不吃食物胃酸会腐蚀胃粘膜，长期下来胃溃疡胃炎，甚至发展成胃癌都有可能，到那时只能后悔……”
门还是没有开，林皓又开始了，“你至少像原来喝点牛奶，吃点水果也好，我跟你说牛奶就很好，不仅不会长胖，还可以改善睡眠呢，因为牛奶中含有能够让人们更快的进入梦乡的色氨酸。色氨酸是一种天然的安神镇静剂，能调节神经、稳定情绪，达到精神放松的目的。要不要我去给你热点牛奶……”
林皓的念叨声都快要把张晓萌烦死了，加上今天那个讨厌的电话，她更是怒火中烧。她一把冲过去，打开门，歇斯底里地吼道：“说了不吃了，你在这叨叨到的要干什么？”
林皓没有被她的大嗓门吓到，他拉住她的衣服，往餐桌边拖。语气强硬的说：“快点过来吃饭！”
“不吃！不吃！你以为你是法西斯啊，我什么都要听你的！”张晓萌拉住门不肯出来。
“就是什么都要听我的，快点过来吃饭！”林皓认真了，用力地拖她。
张晓萌快要疯了，她把林皓甩开。她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泪水啪啪啪地往下掉，“我就是不要吃，不要吃，死也不要吃。你以为你是谁呀，凭什么管我啊？”
“你到底怎么了嘛？”
“我剧本卖不出去！”张晓萌的眼泪像连着串儿的珍珠，“你只知道欺负我，呜呜呜……”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就你那破剧本，没人买也正常。这不构成不吃饭的理由，快点过来吃饭。”
说完，又过去拖张晓萌。张晓萌听到林皓的话是一肚子火，她抓起拖她的那只手，狠命咬去。
“啊！”林皓一声惨叫。
张晓萌咬完以后，立刻“咣”的一下关上门，躲进屋里去了。
林皓疼得面部扭曲，他用另一只手抓住这只被咬的手，轻轻地甩。甩完用嘴轻轻地吹手上清晰的、深深的牙齿印子。吹完好像没什么用，他又接着甩。“你是狗吗？居然咬人。好心当成驴肝肺，哎呀呀，真是疼死我了！”
关上门的张晓萌一屁股坐在床上，泪水不住地往下淌，呆坐了良久心中的怨愤才渐渐消去，泪水也终于止住，她倒在床上。
按道理她应该早就习惯了，这已经是数不清的第几次剧本投递失败了，她就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到死也没人买。可是为什么，心里却总有那么一点不甘心。小学、中学她的语文都是最棒的，大学里也是各种话剧社的常客，她曾经那么肯定自己就是为戏剧而生的，只不过脑子进水选错了专业。而如今，现实却反反复复地告诉她：费劲心力地写那么多无人认可的剧本，才真是脑子进了水了！今天，无论如何她不应该咬林皓，毕竟人家也是一片好心。可是女人的心思往往自己也搞不懂，林皓自己撞到枪口上去了，莫名其妙就挨了那么一口，应该挺疼的。但是张晓萌转念一想，也不能全怪在自己头上，谁让林皓那个贱人非要往她伤口上撒盐呢，教训教训他也好！
想着想着，她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林皓在厨房热牛奶，张晓萌也过去翻冰箱。她把在旁边热牛奶的林皓当成空气，拿上冰箱里的面包就准备要走。这让林皓非常生气，“哈，你这个人还真是没有教养呢。昨天咬了我，居然不道歉，把我当空气了是吧。”
“哼，谁让你先惹我的。”张晓萌的声音是沙哑的，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公鸭子。
林皓忍不住关心地问：“你怎么了？声音怎么沙的？感冒了？”
张晓萌却还是骄傲地不搭理林皓，冷漠地说：“没有，不用你管。”
说完关上冰箱门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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