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花.妗罗

妗罗&净荨


楔子:
红粉雕玉墙,胭脂女儿妆。
心心印心心,偏爱美娇娘。

一】

秋日长空,万物潇凉,百草枯黄的马场上一片寂静,附近零零星星有几名士兵四处转悠着。妗罗望着眼前高大威猛的骏马,心底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彼时,她只有六岁。

“妗罗,这匹马是我专为你准备的。上去骑骑试试看。”妗罗的父亲李将军李折得意笑笑:“听说你昨日练习骑马已经一整天了,是时候给爹表演一下了,你说对吗?”李折转身弯腰看着妗罗,眼里却没有丝毫温度。

“可是…爹我还没有…”妗罗话未说完,李折却已命人将她抬上了马背。“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没有学会,我们李家可不需要无用之人。”他的眼神像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阴森可怕的。

妗罗猛地打了一个冷颤,话到嘴边也不敢再说出口。坐在这高高的马背上,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头部传来重重的眩晕感,她其实想告诉他,其实昨日她并没有学会骑马,也并不喜欢骑马。她害怕在一个高高的地方一直左右颠簸的状态,她没有学会驭马,期间还被摔下马好几次,如今身体各处还在隐隐发痛。

“好了,开始吧。”李哲吩咐道。

妗罗的手颤颤拉住马缰绳,哪知还未开口发号施令那骏马便已飞奔而去。妗罗吓坏了,手足无措的在马背上左右摇晃,那骏马不停地嘶吼着,像是疯掉了一样。

“停下来…快,快停下来啊…求求你了…”妗罗紧紧抓住缰绳,手已被磨出了鲜血,她哭了,泪一滴一滴落在青色的襦裙上,落在马背上。她回头看着李折,明明自己现在身临险境,明明自己随时都可能丧命,可那个人的身影却始终无动于衷,她是他的女儿啊!

年幼的妗罗终于深深的绝望了,她知道爹从小就不喜欢她这个女儿,因为是个女儿身她便常常遭受他的冷落,他从来就没有关心过自己,更不会理会自己生死的吧。

妗罗突然不再那么害怕了,也许只有死去,爹才会高兴开心,而自己也不用去做这些不愿意做的事情了。她缓缓松开了手中的缰绳,身体一瞬间后仰。随后,她闭上眼睛,任凭整个人从空中落下。

李折见到这幅场景,愤愤甩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怒意,丢下即将坠马的妗罗就要离去。忽而,不远处的半空中有两个人隐隐朝此处飞来。

“好久不见,李将军别来无恙啊。”两人之中年纪稍大的女人停在李折对面。

稍小的姑娘却向妗罗奔去,她一身素白道衣,年幼的小脸细腻白皙,寡淡的眉目多了几分清高孤寂,削弱的身形却透露着一种无比强大的力量。她单脚点上马背,旋身拉住了妗罗的手,一把将她带回怀中,重新坐在了马背上。

妗罗躲在她的怀里,鼻尖传来淡淡的清香。她微微睁开眼抬起头,白色道衣的女娃一手小心翼翼将她保护在怀里,一手单扯马缰绳,运筹帷幄,毫无畏惧之感。

妗罗猛地狠狠圈住她的腰,喉间浅浅的哽咽声更加难以自控,道衣女娃微微皱眉,她想,她为什么会哭呢?将军府的千金难道不快乐吗?

【二】

“原是禅须师太啊!”李折拱手招呼:“果真是好久不见啊!在下必然要邀你到府上一聚了。这边请。”李折恭敬引路。

道衣女娃与妗罗双双下了马也走了过来,禅须师太见了妗罗,满含笑意的对李折道:“令千金都已长大了。”李折叹了口气:“师太莫提了,小女无能啊!”

妗罗的心突然有些透不过气,双腿也软的用不上力,爹爹的话像六月里的寒风,刺得她好冷好冷。

“师太还是快随我来吧。”李折干脆直直走到前面去。

“净荨,带小姐走吧。”禅须师太对道衣女娃说。

“是。”净荨答,她的声音冰冷而没有温度。

妗罗用力抬起脚向前走,无奈双腿发麻重心不稳险些栽在地上,幸是净荨扶住了她,她好像看出了妗罗的问题,随即搀住她道:“腿若不便,稍作休息也无妨,我自会带你回去的。”

妗罗猛地一愣,望向净荨的眼神满是感激与崇拜,她在心里默念道:“净荨?净荨…”秋日阳光透过稀疏零落的枝叶倾泻下来,日色渐缓的天色下,像藏着一个遥远而又不可触摸的幻梦。

【二】

一席酒宴过后,禅须师太即刻道明来意:“实不相瞒,我此番前来便是要履行五年前的一个承诺。”

李折有些一头雾水,拱手应道:“还请师太明说。”

禅须师太面露悲伤:“五年前,我与令夫人曾有过萍水之缘,当时她救过我,我便许她一个愿。她那时怀有身孕,说若孩子是个女娃希望能有一个人好好陪着她,不教她孤单。如今我带净荨来赴约,只可惜夫人已经去了…”

想到此处,李折悲从中来。细细回想往日妻子话语,确实听过这件事,如今许诺之人来完成诺言,他自然推脱不得,便回:“多谢师太记挂于心,家女愚钝,怕是不足成才啊!”

禅须师太毫不介怀,笑道:“将军莫要担心,净荨虽与妗罗同岁,可她自幼跟我长大,我已授她各样本领,必定会让令女脱胎换骨的。”

妗罗听不懂两人在讨论些什么,可她知道净荨一定会留下来陪着自己,心中突然生出许多欢喜来,她朝净荨看去,脸上毫不遮掩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净荨注意到了妗罗的目光,抬起头无波无澜的扫了她一眼。妗罗突然觉得尴尬,脸颊瞬间涨得红红的,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裙,低着头一言不发。

“那就多谢师太了。”李折听完禅须师太的话喜不胜收,有个这般能文能武的人来教导妗罗,他自是求之不得。

事情办完后,禅须师太对净荨简单交代几句就离开了将军府,净荨望着师太的背影,眼神里的淡漠就像在望着一个陌生人,毫无悲喜。

【三】

时光翩跹,转眼十年已过。妗罗与净荨皆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两人容貌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被世间传闻为绝世奇女子,只是妗罗总爱穿着一些颜色明艳绚烂的衣着,而净荨依旧只爱素色。

东宁花园内,妗罗满脸兴奋地拉着净荨的手来回摇晃:“净荨净荨,我们今晚溜出去看花灯如何?今天是花灯彩节,外面一定很热闹的。”

净荨一身白色玄袍,立在原地轻锁眉头:“妗罗,今晚将军要在府中设宴款待众多朝廷官员,皇子贵族,可能你要以剑舞助兴,这样贸然出门,将军势必发怒。”

妗罗的笑僵在空中,一想到爹爹生气的脸,即使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仍是心存畏惧。她慢慢松开净荨的手,眼里的光芒逐渐暗淡下来:“你说得对,这样出去爹一定会责怪我的。”

净荨抬头看着妗罗,那满脸失望,完全不会掩饰自己情绪的姑娘仿佛还是当年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女孩,天真善良,毫无心机。她突然有些心疼,抬手,刚想抚上她的发丝轻轻安慰,猛然间又觉得不合适,于是在妗罗抬头的瞬间又放了下去。

妗罗满脸疑惑的看着净荨,净荨故作镇定答:“你若真想出去,改日我陪你。”说完她赶忙快步离开,几步后又突然停下,对着身后的妗罗道:“你还不随我好好练剑?”

妗罗回神,开心点头后,“嗯”了一声忙追上去。

天边夕阳逐渐下沉,落日的余晖慢慢退却,一群黑色的乌鸦在 天空盘旋几圈飞走了,屋外秋风萧瑟,一阵肆虐后,叶落满地,暮色已暗。

沐连正堂,满座宾客觥筹交错,李折满面春光与诸多客人饮酒谈天,期间有幕府王侯陈成起身问道:“听说将军爱女妗罗才貌双绝,不知可会舞剑,倒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开开眼界?”他笑起来,眉目之间尽是卑劣猥琐之态。

话刚说完,不少官员跟着应和起来,就连当朝太子也表示颇有兴趣想要见识见识这传说中倾城绝世的女子。

李折见状,得意答道:“诸位莫急,小女技艺平平,倒是诸位谬赞了,我这就唤她出来。”他说完两手一拍,紧接着便有掩面女子婀娜的身姿从门外飞身进入屋内。

一袭七色锦绫羽纱衣,素手轻转,脚步轻移,飘飘然荡在空中,仿若一名出尘的仙子。妗罗美目流转,眼神所到之处毫不留恋,诸多青年才俊她也不曾多看一眼,只想这舞完这场剑去找净荨。

舞姿曼妙,玉手比剑,举手投足之间满是阴柔之美,众宾客如痴如醉不可自拔连连赞叹,猛然,妗罗一个翻身单脚置地,手中宝剑直直停在空中,舞毕。

太子第一个鼓掌,陈成立刻站起身叫好,妗罗低头俯身谢礼,侧堂入风,吹开了她脸上的一层轻纱,霎时,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便露了出来,一时之间众人竟已呆住。

李折在心底暗暗发笑,见太子也是那番痴迷之貌,忙唤妗罗道:“罗儿,快去给太子斟酒。”妗罗犹豫片刻,慢慢走到太子王奕身旁,端起酒杯,欲以倾酒,手却被太子捉住。

妗罗突然有些生气,奋力想要挣开,无奈王奕握得太紧,她毫无挣脱之力。李折看见也不生气,知道太子看上妗罗,心里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怪他非礼自己女儿。

妗罗就快要急哭了:“放开,你快放开我…”她被窘迫的红了眼眶。突然,一个素色身影自空中落下,妗罗转头惊喜叫道:“净荨!”

待素衣女子落地,飞快来到王奕面前以七分力道让他松了手,拉妗罗站在一旁。那张轻灵俊俏的眉目在众人的注视下依旧无波无澜,不少人被这清雅之貌惊住。

“早就听说这府内还有一个跟妗罗一样的绝世女子,没想到这是真的啊!”

“素衣都能穿出仙气来,真是美貌无双啊…”

“这,这府内怎么能有她们这般天仙之女啊…”

太子阴沉着脸,一直未曾说话。李折见情况不对,立刻拍案而起:“净荨!你好大的胆子”

净荨忙屈身跪地:“净荨行为鲁莽冒犯了太子,求将军责罚。”妗罗忙跪下求情:“爹爹,是我的错,求您放过净荨吧。”

李折一挥衣袍,怒道:“把净荨给我拉下去重打一百大板,七日不准用食!”

“不要,你放过她吧。”妗罗苦苦哀求,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净荨被带了下去。李折瞟了她一眼,又吩咐道:“把小姐也带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她出来!”

堂下众人一片唏嘘,只觉着这惩罚太过苛刻,不过冒犯太子殿下,也无人敢来求情,李折对太子说尽了好话,好容易缓和了气氛,又开始饮酒笙歌。

【四】

妗罗被带进了闺房,无法出门。净荨在刑罪屋受了一百大板,她死死咬紧牙,被打得痛了,昏死过去,痛醒了,又继续咬牙挺着。硬是连一句叫声也没有发出,她知道妗罗这丫头总爱乱想,万一被她听见了声音,她定会为此心中不快,伤心难过。

妗罗一想起净荨正在受苦,眼泪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下落。她走到门边用力敲门叫人,希望能有谁来帮帮她。鬼头鬼脑的小安子悄悄来到妗罗门前,轻轻喊道:“小姐…”

妗罗一听到声音,马上抹掉眼角的泪:“小安子,是你吗?你快放我出去,我要去找净荨…”

小安子慢慢将钥匙插进锁孔里念念道:“小姐别急,我这就帮你出来,净荨姐姐曾经帮过奴才,我定会报答她的。”

门一打开,小安子话还没说完妗罗就跑了出去。

刑罪牢房里,净荨浑身伤痕累累的靠在墙角,连动一下都显得力不从心。她头发全部散开,凌乱落在两肩,发白的嘴唇也开裂了,净荨觉得自己好累,自己就快要睡过去了。

狱卒三三两两喝着之前小安子送来的美酒,没过多久会便一一倒了下去。妗罗忽从牢房暗处跑了出来,飞快取下钥匙开了牢房。

“净荨…”妗罗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又要掉眼泪,她一遍一遍叫着净荨的名字,紧紧将她揽在怀里。朦朦胧胧中,净荨仿佛看见看一束光,她模糊睁开双眼,明明眼底有即将绽放的喜悦,却又硬生生压了回去,她冷着一张脸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救你啊!净荨,我们离开这里吧,去一个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地方,我们永永远远生活在一起好不好。”妗罗又三两下擦掉自己的眼泪,伸手端来自己做的饭菜,又拿来一壶水喂净荨喝下。

净荨休息片刻后,稍稍恢复了力气。她坐起身,冷冷答:“不行。你快走吧。”

妗罗急了,她握住净荨的手问:“为什么不行,我们在这里一点也不自由,我们逃出去会过得很好很好的…”

净荨苍凉一笑,轻轻抚上妗罗的脸:“我们从来都逃不过这样的宿命,妗罗,你将来注定是要嫁给王室贵族的,而我…”净荨突然顿住,那后半句“会守护你一生”到此刻戛然而止。

“我才不要嫁给那些登徒浪子,净荨,求求你,我们离开吧。”妗罗一遍又一遍哀求,净荨却无动于衷,她推开妗罗的手:“你走吧,过几日将军就会放我出来的,若是被将军知道你私自逃了出来,他又会惩罚你的。”

“我不走!”妗罗看着净荨,拼命摇头。

“若不走,你我之间从此恩断义绝毫无瓜葛!”净荨这次好像真的生气了,妗罗从未见过她发这么大的火,突然愣住了。

自从娘亲走后,净荨是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好到可以从小默默守护她,当她的守门神,好到不会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情,好到可以替她承担自己犯下的错,甚至好到可以为她不顾性命之危。净荨虽然外表冷漠孤高,心里却是温柔善良的。从小到大,净荨是唯一能给妗罗带来温暖的人,举世无双。

“不…我不想失去你。”妗罗红着眼望向净荨:“我听你的话,我走。你要照顾好自己,别伤着,要好好的,我等着你回来…”妗罗说完,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净荨呆在原地,她想,自己当初明明讨厌师太安排给自己的宿命,可如今,她却好像习惯了似的,守护妗罗仿佛成了她今生唯一的使命。她不明白,到底是妗罗改变了自己,还是习惯改变了自己。

【五】

七日后,净荨出了牢房。李折因她还要教导妗罗,故不能拿她如何。

妗罗见净荨回来了,开心的将她拉进了屋,从床头取来一幅画:“你看,这是我为你画的丹青,好看吗?”

净荨静静看着那幅画,竟然笑了,她说:“你画的真好看。”妗罗惊得瞪大了眼睛,那是她生平来第一次见净荨笑,以往净荨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她从未见过净荨笑,也未曾见过净荨哭。

妗罗很开心:“净荨,你笑了。”

净荨闻言突然收了笑意,方才意识到自己竟会莫名发笑。她敛了面容对妗罗说:“劳烦小姐挂念了。”

“不烦不烦!”妗罗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净荨:“今天是我的生辰,晚上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净荨知道,李折已经有好多年未曾给妗罗庆生了,因为她的出生害得母亲难产而亡,所以李折恨她,那种恨到了极端便转化成一种利用,他要把妗罗打造成最有用的棋子,这些净荨都看的出来。

她回过神,点点头说了好。

妗罗见净荨答应了,冲着她一直笑。

【六】

夜晚,星光散落漫天,圆月高悬于空,世间万籁寂静。妗罗在屋内点了几支蜡烛,换上自己最漂亮的衣裙。净荨推门而入,见此番情景,一时迷茫。

妗罗捧着另一件衣服带笑走了过来:“你说过答应我一件事情的。”

净荨突然觉得有些奇怪,兀自点头。

“那快换上这身衣服吧,你一向只穿素衣,我从未见过你穿别的衣服会是什么样子,今晚就当为了我,让我见见你的另一个样子。”

净荨突然慌张起来,她摸着另一件色彩美丽的衣裙,一时不知如何下手。“来吧,我帮你啊。”妗罗说着便将她拉到梳妆台,换了衣装,也换了发髻。

净荨呆呆看着镜中另一个自己,那是她自己都不曾想过的样子,红白相间的齐胸襦裙,温文舒雅的女子发髻,粉面腮红,小巧樱唇,那是她从不认识的自己。

“哇,你真漂亮。”妗罗慢慢揽上净荨的脖颈,她双手不断抚摸着她的脸颊:“净荨,你知道吗?我好喜欢你…”

她正对着净荨,眼睛望着她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像揉进了漫天星光:“我想要跟你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一起生活,我为你唱歌,你教我练剑,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她的双唇慢慢凑近净荨的嘴,悄无声息吻了上去。

净荨如梦初醒,像被电击一般,心仿佛就要跳出胸膛。她猛然推开妗罗,近乎疯狂般逃出了门。为什么,为什么每当妗罗说出那样的话时她总是忍不住想要抛开一切带她离开,为什么她会心动,两个女子共同生活有违常理,又怎么会快乐?她立在黑夜里,仿佛被幽幽黑夜给吞没。

【七】

没过多久,皇宫突然传来圣旨,指明要为太子王奕赐婚,与李家女儿李妗罗共接连理。李折接到消息乐得合不拢嘴,妗罗若嫁给太子,那自己的地位也不同往日了,这么多年的努力也终于没有白费,可这个消息对于妗罗来说,却是五雷轰顶,痛不欲生。

净荨也知道了此事,可当妗罗跑过来求她带自己离开时,她却狠下心告诉妗罗:“这便是你的命运,这是注定的,是天定的,我们都逃不开。”

她觉得自己并不能给妗罗带来幸福,孰不知妗罗所求只是能跟她在一起,当她拒绝妗罗最后一次的哀求时,妗罗眼里透出深深的绝望,净荨不敢看,索性闭上了眼。

妗罗拉着净荨的手,苦苦笑了一声:“净荨,你以后一定要记得我,一定,不要忘记我…”净荨没有回应,突然觉得全身都被一股巨大的忧伤包围,吞噬。

婚期很快如约而至。金头钗,玉翎轿,美娇娘,红嫁衣。妗罗顶着红盖头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每走一步,就像是往深渊更近了一步,她没有理由回头,只好继续向前走着,她知道,净荨不会来了。

在妗罗踏上花轿的那一刻,一抹素白的身影出现在喧嚣拥挤的人群中,净荨望着那顶花轿越走越远,仿佛在经历着一场生离死别。

【八】

深夜,红烛摇曳。妗罗拿出一把刀,王奕刚好推门进屋。

“别过来!”妗罗拿到指向自己喉间,王奕并不惊讶,反而乖乖举起双手:“好,我不过去,你把刀放下。”

原本以为王奕会霸王硬上弓,没想带事情却并没如自己所料,妗罗一时不知如何,思索之间,王奕猛然夺下她手里的尖刀,阴冷一笑,随即就是一掌:“哼!嫁给我委屈你了?我可是当今太子,你爹巴不着讨好我呢!”

“放开我!”妗罗无缚鸡之力,死死被王奕扣住。

【九】

深邃的夜空突然飘起了秋雨,净荨独自立在曾经的庭院里,忽然想起幼时妗罗告诉自己的话,她说,如果天空下雨了就是她在哭,因为她非常难过。净荨的心隐隐触动了。

她告诉自己,妗罗嫁给太子,以后会是皇后,她会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会被载入万青史册。可是,她的脑海里却不停浮现她们过往的画面,自己别责罚时妗罗总会偷偷带给她吃的,不开心时妗罗总会千方百计逗她笑,受伤时妗罗总会看着她哭,一幕一幕,都无比清晰的浮现在她眼前。

净荨的心突然像被刺穿了一样痛,她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拿起剑向太子府奔去。

一路过关斩将,净荨直接潜到喜房,里面是妗罗痛苦的哭叫,她怒急,破门而入。

妗罗满脸淤青的躺在床上,全身上下衣衫不整,见了净荨,她开心的唤着:“净荨净荨…”只是这次,她的眼角带着泪。

净荨一时恨不能将王奕粉身碎骨,可明显已经惊动了侍卫,她拔剑击开王奕的防卫,一把手拉过妗罗,飞身逃出了太子府。

【十】

妗罗在净荨怀中慢慢昏睡过去,细雨淅淅沥沥落在他们的衣着发间,净荨慌忙唤着妗罗:“醒醒,妗罗,你不能睡,快醒过来…”

雨滴一点一点落在妗罗的脸上,她的手指微微一颤,慢慢睁开眼皮。看见了一脸担忧的净荨,她很开心,微弱的气息半喘半说:“净荨,我就知道你回来救我的。我刚才睡着的时候,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梦,梦见我们一起离开去了没有人的地方,我唱歌跳舞给你看,你在教我舞剑…”

她看着净荨微微地笑:“净荨,你怎么哭了?你不要哭…”

听她这样一说,净荨的心更是难过的厉害,眼泪顺着雨水往下落,这是她第一次流眼泪,她才知道原来流泪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于是,净荨更加紧紧的抱住妗罗,那双手,她这辈子再也不要松开了。她轻轻附在妗罗耳边:“妗罗,我带你逃开这样的宿命,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会为你造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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