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6点半而已,尚余15分钟空闲,先去那家包子铺寻到觊觎已久的奶油发糕,再折回另一家,吩咐老板娘盛上一碗豆腐脑,不要辣椒,不要香菜,多多放点花生碎,热热地坐下吃起来。
只吃几口,便听见老板咒骂几句:“又来又来,被撵地到处乱滚,妈的。”扔下捞油条的大黑筷子,转来转去搔着头皮。近日文明建设盘查地很紧,原本冒着热气的路边摊子硬是憋到晚间才肯如罪犯般放风出来。
对面老头擦擦脑门上的汗珠,再取下老花镜衣角上来回拭了试,站起身清清嗓子慢悠悠地说:是吧,咱们老百姓呀,政府说什么,便是什么了。管那多干嘛,饿不死人是不是?
心神意会地笑笑,我的早餐结束,起身朝前走去。
每个工作日的早间,6点30或者是6点40分,我必要穿过这个小区,赶往单位。作为合肥最古老的小区之一,大片粉色墙面争先恐后地掉落,偶然也能见到爬山虎绿油油地铺着整整一面。狭窄的小径左右停着数量不少的车。有一辆常年趴在那里,车胎瘪着嘴,车灯瞎着眼,车身被人歪斜着留下几个字:张某某,大猪头。
一般一周会有3次,能迎面碰到2个人。其一是一个年轻女子,清瘦白皙,眉眼清冷,手中必须擎着一把伞,无论冬夏,更不分晴雨。数个寒冷的冬日,阳光还未曾完全醒来,她的伞仍旧华丽丽地绽放在头顶。或许,在伞下,她可以做鬼脸,想心思,快乐无比。
另一人仍旧清瘦且矮小,右腿残疾,衣衫单薄,大步流星,嗓门洪亮,念念有词,只可惜以我的学识,尚无法理解含义。每每在飘雪或者急雨的早晨,他行头照旧,面色严峻,目不斜视的样子像是扑面而来的一道符咒,压得我有些气短。
包子店总是开得最多,也算是更迭速度最快,只是千篇一律的几种样式,尝不出什么新意来。活禽店门口铁笼里,有雄鸡圆睁着眼睛瞧着行人吼几句,母鸡兀自歪着嘴,闭着眼挤作一团,鸭子和白鹅不做声,只是大小便节奏快且很是丰富。
我在一种似是而非的肉类气息中被裹挟着经过小区的幼儿园。后门的小厨房内嗡嗡作响,蒸汽氤氲。孩子们的活动区内,老人低头推着硕大长方形扁平拖把画着正方形的地图,收音机里中央台的新闻庄严而又装腔作势地说着国际国内。
前方的路被阻挡。是垃圾车,集中处理的垃圾桶被传送,倾倒,清空,再送回。选择从旁边草地上践踏而过,没有掩住口鼻,那太过于矫情了我想。只要脚步稍加增快便可通过。
跨过一道铁门,喧嚣的马路灌入眼帘,恩,整好七点。阳光有些妖娆,杨絮总算快要绝迹,看对面仍旧是红灯,倒数30秒,深呼吸,再缓缓吐出。那么,每日早晨叫醒我的到底是闹钟还是梦想,或者是赤裸的工资卡呢?
其实,有那么一段时间,能逼着我起床的,也许是那家一块钱4个的生煎包,那家三块钱的加油条饭团,那家5毛钱的奶油发糕,或者是这个城市的每一张脸,冷漠的,疲惫的,欣喜的,愤怒的,无奈的。
呼啸而过的汽车,大风吹落的黄叶,楼顶跌下的麻雀,喝奶的流浪狗,开着美丽紫色花朵的野菜苦菊。
20岁时,不懂事;30时,装懂事;40岁时,自以为是;50岁时,无所事事;60岁时,看尽世事。
日子在热气腾腾中走着,步履坚定且不容的半点后悔。就这么若无其事地爱与被爱,哪怕世人笑我,就这么优哉游哉地看与被看,哪怕明日难料,就这么心无旁骛地说与被说,哪怕夏热冬凉。
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心思,欲与谁人静静坐下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