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快!
好怀念以前一段书信来往的日子。
1
在繁忙的功课之余,我会偷来半小时空闲,给你写一封信,兴致所至,洋洋洒洒,把你当做我闺蜜,不拘言辞的温婉犀利,不拘稿纸的精致粗糙,只在乎那种先吐为快的清爽!
不管你在不在我百里之外,不管我们境遇相差几何,只想你坐在我面前,微笑着看向我,听我絮絮叨叨,并不打算替我排解。阳光笼罩着你我,我们盘腿坐在操场草坪上,面对假山喷泉鲜花,我说你听,再你说我听,时间流逝,浑然不觉。
写字时我嘴角微微上扬,会歪歪头,眯眯眼,咬咬笔杆,我想像自己如小鹿一般蹦蹦跳跳,盘算着哪里是最近的邮局。
在把信封塞到邮箱那一刻,我心湖荡漾的惊骇巨浪或细细涟漪都沉淀成一汪秋波,在一弯船月中翘首以待,待你手握信札时的微微颤抖,待你读信时的万千容颜,待我们翘首相望时的千年等一回。
我不会等信,确切地说,是不愿等回信。不愿一次次在收发室门前望眼欲穿,不想“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我期待那份翩然而至的惊喜。那份惊喜可能是我走在去饭场的路上,是和同事畅怀大笑的办公室里,是刚下课略微疲惫自己端起茶杯的间隙,甚至是和同学发生摩擦而愁眉不展的瞬间。
我喜欢同事莫名惊诧的眼神,喜欢同事开心善意的揶揄,更喜欢自己瞬间的难以掩饰的盈盈笑意。我会“倚门回首,似把青梅嗅”,品味那份独有的墨香,纸香,心字香。
我大步流星踏进自己的一席之地,快速浏览,第一时间捕捉你的信息你的心情,想象你黑色水笔亲吻稿纸的心灵震颤,想象那条绿色电波触及我手指你的狂喜,是轻叹连连,是眉头紧皱,是手舞足蹈,是巧笑嫣然,如夏日盛开的睡莲,我不禁也汗涔涔泪纷纷了。
第二遍再看,每字每句仔细琢磨,你的述说如夏日的一丝清凉,你的牢骚如努力之后的付出不致,你的兴奋如故友重逢时的欣喜,让我清醒,让我品味,我们一起欢喜一起忧!
尤其是你的难言之隐,用黑色油笔粗粗抹去,我特意穿透黑色去领悟你黑色的幽默,是思虑不够?是怕“长恨人心不如水”?还是怕“等闲平地起波澜”?我佩服你虑人入网,网我入你爱的最强音!
晚上一连几天,把那几张揉得皱巴巴的纸拿出来,再品你字写得美不美,认真不认真,配不配得你那颗滚烫滚烫的心,谁让我又敏感又是一名语文老师呢?
然后又开始一个新的写字收信的周期,世间万物都在我胸间,各种心情通过文字我一览无遗。
时光无痕,岁月静好!
2
我女儿长大了!岁月已开启到智能手机时代。
她学业繁忙,智能手机已成为她进步的障碍。
她自觉放弃智能手机,只拿老笨式的。她也有心里放不下的好友,也有压力动力孤独感动,我说“妞,试着找回自我,找回学习兴趣,学会和自己对话,学着和别人说话……”当时首推学习计划日日清,接着写日记,再者给同学好友写信。
每一学期,我总要给她写几封信,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涉及到成长中的少女心事,学习方法,学习目标,尤其是女人成长中可能所走的弯路!
每回收到她的来信,我会泪流满面。为她的迷茫,为她的勤奋,为她的不进步的成绩,她说“妈妈,同学都睡着了,我只有啜泣,黑暗中两手抱肩,给自己一个拥抱”,“妈妈,我好想你的拥抱!”
她的每封信都真的是平地起微澜,对别人可能是平平淡淡,对我却如一阵大风,掀得我天翻地覆,我宁愿都给她钱,只要能解决问题,让她快乐成长。
我甚至想让她谈一场细致入微的恋爱,只要她快乐,只要她成绩提高,我信中旁敲侧击,她回信说“妈妈,你知道吗?雄鹰的伴侣还是雄鹰,”平时她在我面前说,我瞧见她浓眉上扬,双臂抬起作飞翔状,哈哈大笑,我呵呵连声。当她在信中说,我可以想见她哈欠连天,也呵呵连声,双手往外一摊,一脸无辜自嘲状。
我莫名心安,又胆战心惊。
3
以前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人,像三毛。
会写信,会送信,是一门独特技艺。余秋雨的《信使》,在日常俗语俗世中,信使的形象让人动容。
那时写信送信以个人的尊严品行做担保,是真心,更是有情。
王勃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在智能手机时代,一切都是现场直播,太容易太容易。各种即时沟通工具沟通方式,应运而生,这是我们的喜剧?抑或悲剧?
网上资源层出不穷,写一封信瞬时可就,还可以配以音乐图画渲染主题,几秒钟之内心仪的朋友即可收到,还有没有什么乐趣可言?再不用在书桌前咬文嚼字,再不用因词不达意担心朋友反目变脸,反而因表达充分而沾沾自喜,这是现代人人心不古,城府颇深?还是现代人的文化快餐?
《傅雷家书》流传深广,与傅雷夫妇刚直不阿不堪屈辱同声传播。学者、翻译家傅雷站在朋友、战友、长辈的立场,通过家信以拳拳之心培养出著名钢琴家傅聪和优秀教师傅敏,家信里洋溢着浓重的艺术情爱国情思念情,他分享他们的成长趣事杂事,指导他们保持赤子之心,告诫他们正视挫折,做到“胜不骄,败不馁”,帮助他们成为一个大写的人!我想傅雷在给国外的傅聪写家书时,内心的欢乐会感染所有的读者。
假若他生活在现代,他还会亲笔写字给儿子,即便有太多的教育方式,因为那份快乐——和儿子同步成长的快乐,只有勤写家书的父亲才能真正取得。
现时,取得快乐的方式有很多,看你如何取舍。君不见,又有了“大国工匠”的提法,那些大国工匠们,工作状态何其单调,生活状态何其孤独,工作要求何其精益求精,可他们乐此不疲,追求最最简单的快乐。
我不再写信,我女儿也不再写信,我们会通过微信信笔写些文字,分钟内心有灵犀,她没学汉语言文学,但我们仍然可以随时拥抱,随时欢笑,再不比啜泣!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