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位于山西省中东部,典型的黄土高原地貌,冬季里盛产湛蓝的天空、遍地的雪花和凛冽的寒风,景致明媚清澈,只是太过寒冷,使人不愿出门。再加上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小县城里大小街道还没有完全硬化,裹满雪水的土路,早晨冻作各种车辙脚印的样子,中午又被晒化和踩踏成一片泥泽,倘若不小心把鞋子搞得不堪入目,怕是少不了父母的唠叨。所以,在临近过年的日子里,安安心心待在家里,尽快将寒假作业做个了结,以便在春节到正月十五能够无忧无虑地疯玩,算是最好的安排!
父母会最先默默地忙碌起来,想方设法在当时年货供应还不丰富的市场上,精挑细选年节用品,有时也会跑到乡下老家淘换点新鲜农副产品,或是听了邻居的建议赶紧到某处购买些紧俏但尚未广而告之的“稀罕”东西,小心翼翼地存在地窖里,藏在院里某处犄角旮旯(生怕野猫野狗叼了去),静静等候年的到来。
需要小孩子参与的事情不多。一般在食物、日用品等归置比较齐全的时候,母亲会抽出半天时间带我们去买新衣服,这是期待已久的。然而,大人们只是按着他们的喜好挑挑拣拣,而我们早已提前了解了什么服装最流行、知晓了其他同学买了什么样的新衣服,所以多多少少有了自己向往和心仪的款式。于是开始拉锯战,母亲认为好的我们认为不好,我们觉得好的母亲总是挑出来这样那样的问题。这时她会发挥体力的优势,几家商场、上上下下地逛,直到我们气力不支、意志崩溃,最后不知怎么就稀里糊涂地买齐了全部,乘兴而来、郁郁而归。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当时的我们已经能够理解,母亲真正纠结的不是样式、只是价格,奈何一年就穿一次新衣服,还要展示给亲朋同学看,明知是自己不懂事儿,也得坚持斗争到底。现在偶尔回想起为了买件自己喜欢的新装,像跟屁虫似的,一路扯着母亲的衣襟大吵大闹、甚至大哭,其实也是年的滋味,叫做期盼。
家里大扫除的时候,乱的没法写作业,爸妈就索性不管小孩子能做点什么,统统编入劳动的队伍,把一些诸如扫地、擦玻璃、抹桌子的活交给我们,早早让家里的一切都焕然一新。接下来的战场在厨房里。作为年夜饭大厨的父亲,总会先沏一杯浓浓的花茶、撒上白糖,稍微晾一会能吸溜着喝的时候,点上一两支烟,慢慢筹划菜单菜谱和准备工作。不一会儿,厨房里便会传来叮当的菜刀案板打击乐,再等上一些功夫,炒的音律、炸的响声、煮的节奏也会丰富起来,既使紧扣房门也无法关住一阵阵香味缭绕。厨房里的各项准备一般要持续一天以上,不论是连贯作业还是分段作业,在这样的时光里,小孩子是没法淡定的,脑子里住了馋虫、屁股下长了钉子,隔一会就忍不住偷摸溜进厨房打听打听父亲在做什么,倘是能借机混得一两块肉吃,心里得美上好一阵子。
如今,市场里应有尽有。假如想做些丸子,有上好的五花,嫌麻烦可以买搅好的五花肉馅,或者直接称几斤成品丸子回家。父亲也有好多年没有在厨房里待上一两天时光,为家人做一桌年夜饭。记得他曾一夜不眠把一只整羊处理干净,第二天早上我们起床便吃到了“羊杂割”,如今父亲老了,但无论何时回味起来,父亲的厨房里,藏着年的滋味,叫做富足。
除夕的白天还算清净,家家户户为过年做着最后的冲刺与准备,慢慢酝酿过年的热闹气氛。灯笼挂起来、对联贴起来,黄土之上、蓝天之下,一抹抹红色映衬着山川生秀、大地回春,充满吉祥瑞气。大人们开始包饺子、准备年夜饭,小孩子们静静坐在电视机前,盘算自己的心事——春晚好不好看、会不会有自己喜欢的明星和节目,零点的烟花一定不能错过、今年买的炮竹不知是不是够响,明天一定得早起换上新衣服、挨家挨户去拜年挣压岁钱……虽然每次都要信誓旦旦学着大人们守夜,但却每次都是家里睡着最早、睡醒最迟那一个。
大年初一的早晨最是热闹,不仅有鞭炮声做闹钟,还有摆在枕边守了一夜的新衣服不停召唤,赶紧起床在镜子里好好欣赏新年里的新自己。估摸邻居小朋友们就要陆续串门拜年了,胡乱吃几个饺子,揣几个炮子,去寻找大队伍,比比谁的新衣服好看,谁家的糖好吃,谁家给的压岁钱多,其实到最后压根也不会放在心上、疯跑一会就把这些世俗事儿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一天,到哪里玩都没人管、都有的吃、都有的挣,处处都是孩子的天堂,这也是年的滋味,快乐。
汪曾祺说,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不论儿时、现时,年的滋味,就是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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