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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马三
在河南南阳,宛城区,我外婆住在小铁路公寓。我住广东,偶尔回去看看。外婆大概是在我六岁那年搬进这个小区里面,不是高层,不是高级公寓,但是向阳,冬天的时候暖暖的,红砖瓦顶,冬天微暖。楼下还有自己的小仓库,倒也算是小区里的大户了。同样是大户的,是另一家,他们住在小区里的小高层,家里没有老人,大人们白天去上班,留下一个傻儿子在家里。
他们家的傻儿子,我们都叫他“傻娃儿”,其实傻娃儿也不傻,就是太乖太老实,骂不知反口,打不知还手,闯荡江湖的梦他更不可能做过。
每次,傻娃儿的爸妈出去上班了,就把他锁在家里,傻娃儿倒也精明,就从窗户里爬出来玩。有时候在小区门口一坐做一天,保安就会偷懒,把警棍和警帽给他,让他看门。一直到晚上他爸妈回来了,他就把警棍和警帽一丢,傻呵呵的一边笑着一边说:妈妈回来了!然后走到父母身边,少不了一顿骂,大概也就是“怎么不在家好好待着?!”“你这样多危险啊?!”之类的,但是傻娃儿就一直笑着,他看他父母的眼神,就像黑暗迎来光明。有时候和我们小朋友一起玩,因为小区里的孩子都觉得他傻,就欺负他,傻娃儿因此常常趴在地上,被小朋友们轮流骑,小朋友们骑高兴了,就高兴了,没高兴的就会打他,一直到高兴为止,傻娃儿一边哭一边说:你们打我干什么?不要打我!说完也不知道跑,就坐在原地,一直哭,也不知道跑。一直哭到父母下班回来,看到自己儿子被欺负了,就各种愤愤不平,晚上吃完了饭就开始挨家挨户告状。我小时候回去的机会少,和小区里的小朋友能玩的机会更少,所以他们会告诉我关于傻娃儿的事。有时候我会看到傻娃儿,就跟小朋友一起对着傻大起哄,傻娃儿就会傻呵呵的回应“好~好~”。
后来我上了初中,就更少回去了。最近一次回去是2015年,那年回去,南阳大雪纷飞,时有暖阳,南阳到底是这点好,就算冬天最寒冷的时候,还是有点太阳。那年回去,小区里的小伙伴们也都长大了,高矮胖瘦,手里拿着好日子香烟,穿着羊皮袄,有的好得瑟,就穿个貂,反正我理解不了他们的时尚。那年过年,我回去了六天,没见到傻娃儿,我就问:话说傻娃儿去哪儿了?以他的智商应该一百年也出不了这个小区吧?一个知道点情况的小伙伴就告诉我们,傻娃儿后来去了报社上班,做些简单的工作,比如倒茶、清洁等工作,到也做的勤恳,没被批评过,就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死了。
原来,傻娃儿在报社的工作只是打扫卫生帮采购搬杂物发报纸之类。谁家有事也会叫傻娃儿去帮忙,大多是些力气活。报社有个打字员,叫小芬,小芬喜欢使唤他,公事如送材料,私事如买早点修自行车等,都会叫他,他也听话。久了有人逗傻娃儿:小芬稀罕你。傻娃儿是老实人,虽然快三十了,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听着就脸红。但从此打扫打字室的卫生更勤快了,一星期擦一次的玻璃变成了天天擦一次,本来乱扔的东西都变得整齐起来,打字室变了个样。终于有一天,傻娃儿鼓起勇气对小芬说:我们去看看电影吧。这丫头没拒绝,说:好啊,下班在门口等。于是大家下班就看见傻娃儿难得梳好了头发穿上了西装在大门口等,同事们挤眉弄眼笑着离去。第二天傻娃儿害羞的问小芬:你昨天怎么没来,我等到晚上。小芬笑的乱颤:有事,下次吧。如是者再三,好事者出主意:傻娃儿啊,你要发动群众,先请大家吃顿好的,大家就帮你说话了。于是傻娃儿拿出了半个月的工资请了大家一次,在席上拍胸打包票的人很多,吃完了,包票到此为止了。这样的玩笑断断续续的开了有大半年,天有不测风云,本来看着挺壮实的傻娃儿终于病倒了,后来居然不治。在最后的日子里大家去看望他,临走他单独留下了接替他做杂工的大新说了很久。傻娃儿死后,大新告诉大家:那天傻娃儿说,他知道大家拿他寻开心,可他这个人,平时没什么开心的事,就是傻乎乎的,能让大家开心,他自己也就开心了。后来他知道小芬和他不可能的,就是自己有个想头,活着有劲点。打字室的玻璃,麻烦大新天天擦,光线好点,小芬打字不吃力。
(封面、文章图片来自车太贤电影作品《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