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下班回到家，我按了门铃！悦耳的音乐传遍整个屋子，很快，匆匆的脚步传来！我断定，是儿子，因为儿子的脚步比女儿的快。
“咣当”一声，门开了！果然，给我开门的是儿子。
我伸手抱起他，象往常一样，把我的脸凑过去，等着他给我一个吻。
谁知，儿子却一本正经地对我说：“爸爸，奶奶病了！”
我赶紧把儿子放下来，和妻子匆匆忙忙换了鞋子，来到母亲所住的房间。
母亲背对着我们，蜷曲在床上，一张厚棉被盖在身上。
“妈！你怎么啦？”
母亲把身体转过来，她面容枯槁，双眼凹陷，瑟瑟发抖，慢慢地睁开眼睛，吃力地说：“冷，头晕！”
“什么时候出现这种症状的？”
“今天上午！”
“你和爸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我！”
“没什么大不了！小病。再说了，你们不是上班吗！”
“吃药了吗？”
“吃了，你爸今天中午到药店抓药回来了！”
“要不要上医院！”
“暂时还不需要！”
“怎么会这样呢？”
“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洗澡时不小心着凉了。”
我拿了一把椅子，靠在母亲的床沿坐下。此刻，父亲在厨房忙碌着，妻子赶紧到厨房去帮忙。要是在平时，我们一家人可以开饭了，可今天……
2
每天天不亮，我和妻子早早起床，匆匆洗漱过后，就赶往单位。单位离家将近10公里，我俩中午都在单位用餐，晚上6点多钟才回到家。
早上我俩出门的时候，两个小孩还睡在床上，是俩老照看两个小孩，督促他们起床，给他们穿衣戴帽，洗漱，把小孩送到小区门口，等校车过来接。把小孩送走以后，俩老一起到菜市场买菜。
下午，俩老分工，母亲去接小孩，父亲在家做饭。5点20分，校车来到小区门口，母亲在那接应，带两个小孩到琴行弹45分钟的钢琴。等我和妻子下班回到家时，父亲已经把晚饭准备好，随即可以开饭。
而今，母亲病倒了，父亲只能两头兼顾，先是接小孩，把小孩送到琴行，再赶回来做饭。
3
我细心地端祥着母亲！也就一个白天时间，母亲就完全变了个人，脸色惨白，有气无力。她明显地老了，而我也从未发现她这么老过。50年出生的母亲，在地里刨食几十年，身体一直很硬朗，很少得病。可是，今天她却病倒了，这让我措手不及。
我忽然回想起来，很久很久了，很久没有和母亲坐在一起聊天了。我很忙吗？也不是，那为什么同住一屋的母子好久没有长谈了呢？可能是我对母亲的存在习以为常了，甚至可以说麻木了，忽略了对母亲的温存和问候。
4
自我有了小孩，父母就从老家来和我居住，帮我带小孩，两个老人把小孩拉扯大，至今已7个年头。小孩的每一点成长，都离不开俩老的精心照顾。
闲不住的母亲，总会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小孩换洗的衣服，大人换洗的衣服，每天晚上洗完澡以后都堆集在卫生间，不用我和妻子操心。第二天早上，母亲总会准时拿到洗衣机去洗，晒干以后，叠放整齐，放入衣柜里。
大人小孩的被子，她也会定期换洗、晒干。
星期六、早期天早上，有晨练习惯的父亲，早早的起床，但他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不是立刻出门，而是先把一家人的早饭做好，再去锻炼。不管我和妻子、小孩起床多晚，都不用担心没早餐吃。
正餐，父亲不断变幻着菜式，每天的菜都不重样，让一家人吃的很是可口，小孩的营养得到及时补充，两个小孩茁壮成长。
有时候，我和妻子在外有应酬，只需要打个电话回家，就可以在外面潇洒一个晚上。
“妈，我们今晚不回家吃饭了！你们不用等我们，也不用留饭。”
“哦！好的！你少喝点酒！”
放下电话，我和妻子可以在外面玩到半夜11点钟，甚至更晚才回来。
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两个小孩早就睡觉了。
俩老虽然早已躺下，但对我俩放心不下，睡不着觉。我们安全到家，他们才放心地入睡。
5
父母都是外省偏远地区的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大城市里，他们人生地不熟，没有亲戚，没有朋友，没有知音。加上语言不通，文化知识少，他们行动极其不便，活动范围不超过两公里，更多的时间是呆在家里。哪怕是买个衣服、到医院看个病也要我和妻子带路，否则会有迷路的可能。刚来的第一年，俩老很不习惯，尤其是父亲，多次萌生回老家的念头。
是啊，回老家多好！回到那个小县城多好，那儿有他们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还有一帮老友，可以闲聊，甚至可以打牌。他们就在那儿长大的，在那儿办什么事都很方便。可到了这个陌生的大城市，他们寸步难行。
每年过年回家，成了俩老的奢望！但由于路途远，加上经济紧张，俩老每隔两三年才能回老家一次。
尽管如此，俩老还是和我住了一年又一年。
那么促使他们留下来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呢？我想还是发自内心的责任，抚养后代的责任；发自内心的爱，对子女的爱。是的，他们完全可以不来，他们没有这个义务。但是他们来了，而且一住好多年！
6
俩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帮我们做家务，帮我们照看小孩。
而我呢，却把父母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认为他们就应该这么干的。即使周末，我也很少参与家务事，根本就不把家务事放在心上。而父母从未说什么，任劳任怨。
母亲经常对我说：“家务事你俩不用操心，你俩不吵架就好了，我们就心安了！”
可我呢，有时候对父母所做的一切还不领情，还嫌他们做的不够好，不到位。甚至还挑三拣四，让父母无所适从，如坐针毡，一昧地迎合我们。
对他们提出的一些要求，我还经常搪塞，能应付就应付过去，不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记得去年下半年，母亲的身上一处旧疾复发，想到几十公里外的一家医院去看病，她听别人说这家医院治疗效果好。可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我拖了两个多星期才带她过去。
父母给予我的那么多，可我……
想到此，我感到万箭穿心，羞愧不已。
7
母亲这一病，就把我们家原来的生活秩序打乱了。原来7点可以吃饭的，现在推迟了。
7点30分，老爸和妻子把饭做好，我们五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母亲起不了床，不能吃饭。我顿时没了胃口。
之前，就在昨天晚上，我们一家三代人，六个人坐在一起吃饭，其乐融融。这个画面太美了，世界上还有什么画面比这个更美呢！
可今天晚上，就我们五个人吃饭。我感觉总少些什么，精神提不起来。对两个小孩提出的一些问题，也懒得理会。
第一次，我发现自己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8
吃过饭，妻子洗碗，我去拖地，平常这两件事我俩很少插手，可今天，不一样了。
随后，我来到母亲的床前。
“妈，好点没？”
“呃！”母亲应了一下，但也只是应了一下，又沉沉睡去。
就在昨天，我还把自己当成父母眼中的小孩，总以为父母还能够为自己遮风挡雨，有什么事还可以向父母提出要求，渴望得到父母的恩宠。
可转瞬间，父母已经老了。眼前的一幕，让我顿时感觉到一种绝望。
母亲病倒了，我怎么办，谁帮我带小孩，谁帮我照看这个家？
一直以来，我是幸福的，父母健在，儿女双全，柴米油盐不需要我和妻子操心，小孩的看管不需要操心，家里的卫生等家务事不需要操心。
如果说，在这个家里我尽了什么义务的话，那也就是每天晚上晚饭过后，我花一个小时时间辅导小孩学习，其他的时间都为我所用，任由支配。每当辅导小孩结束以后，我就把自己关于卧室里，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难道不是神仙般的生活吗？
可今天，母亲的病，让我重新审视了我自己，我太过于依赖父母了，我太不负责任了。
如今，我的父母在逐渐老去，父亲的背越来越弯，脸上的老人斑越来越多；母亲体形明显缩小，年轻时她有一米六高，现在只有一米五五了。
记得去年，母亲曾说：“如果我和你爸有一个身体不行了，我们就要回老家去了。”当时，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我不予以理会，没把话放在心上，也可能是习惯了父母的陪伴，习惯了得到父母的照顾，也可能是以为病痛离父母很遥远。
随知，病痛却悄悄袭来。而今，我充分体会到了这话的份量，也无比揪心。如果俩老生病，他们就要回老家去治，因为老家才可以报销医药费。
前几天，两个小孩在电视中看到死人的场面，天真地问我：“人会死吗？”
“会！”
“那奶奶会死吗！”
“谁都会死，人老了就会死！”
“不，我不要奶奶死！”女儿说着，眼睛红红的！
想到这，我不禁鼻子一酸。
9
“妈，该吃药了！”
“哦，好的！”
母亲吃力地坐起来，接过我递给她的药，和着开水吞了下去，接着又继续躺下。
“两个小孩洗澡了吗？”母亲问道，平时也都是母亲给小孩洗的澡。
“小胡给他们洗了！”
“哦，那就好！”
“你吃点东西吧？要不我给你下个面？”
“我不饿，你就不要做了！你这段时间工作忙吗？”
“不忙！”
“我看到你经常坐在电脑前写东西，是不是把白天还没干完的活带回家干了？”
“偶尔这样！”
“你啊，该工作时就工作，该休息时就休息。同时，要注意提高工作效率，不要养成拖沓的习惯！”
“好的！”
“你去休息吧！”
“是！”
10
当天晚上，我辗转反侧。
时间啊，慢些流淌吧，我怕，我真的好怕，我怕父母衰老的到来，更怕父母离我而去，一旦父母离我而去，我该怎么办？
不，母亲，你要尽快地好起来。尽管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薪阶层，承受着房贷的压力，过着城市贫民的生活，不能给父母更多的物质，不能象其他家庭一样，节假日带着老人小孩到外地旅游。可是，我有一个心愿，我愿意与父母长相厮守，祈盼父母健康，一家人守护在一起，直到永远，永远不分离。
我要努力工作，善待老人，培育小孩，扮演好儿子、父亲、丈夫的三重角色。
11
第二天一大早，我赶紧来到母亲床前，询问她的情况。
看来是吃的药起了作用，母亲气色好多了。
“妈，感觉什么样？”
“好多了！没事了，你放心吧！赶紧上班去。”
我心理一块石头落了地。
50年5月出生的母亲，已年满67岁，“人生七十古来稀”，这是古人的说法，我宁愿不相信这个说法。我只相信，67岁的母亲，过了70岁生日以后，还会过75岁生日，80岁生日，85岁生日，……和我相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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