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犯了一点小病,全身无力,看哪儿哪儿不顺眼,想哪儿哪儿不顺心,基本被确诊为春季抑郁症,我也不知道这诊断是哪里来的依据,总体来说就是各种不自在,正准备大开拳脚张牙舞爪的作死找揍,老陆同志给我打电话了“我今晚去南京,检查身体”。
老陆同志是我亲爹,54岁,我们村儿同龄人里最有文化的(我妹陆小曼评价),写的一手潇洒的毛笔字,方圆多少里有名的资深会计,我并不敢称之老,他教训起我来中气十足,一口气讲个个把小时不带停歇的,而且绝对不给人反抗的机会,上来就给人定性,我和我弟从小在他嘴里就是无恶不作、一无是处的社会败类,只有在喝的绝对多了,气氛又很诡异的情况下,才会夸奖我两句,诸如听话之类的话。
老陆同志酒量很牛叉,不是一般人能比肩,年轻的时候更是叱咤曹刘村,据说斗酒几乎没有输过,酒量很好,酒品一般,喝多了会哭,我们老陆家男人几乎都是这样的遗传,比如我几个大伯,叔叔,还有我妹陆小曼的亲爹,我亲大伯都是嗜酒如命,喝多了全在家嚎,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谁要阻止,那就跟你拼命,摔桌子砸板凳那是小CASE,不管如何,第二天又沉默着继续喝。而且绝对不能提戒酒两个字,那是要命。
在这样的环境中,我和陆小曼还能健康成长成为心理健全、活泼积极向上的姑娘,这简直就是奇迹啊,真的要为自己点一万个赞。
老陆居然同意来南京检查身体,我诚惶诚恐。
他说受不了老叶唠叨,来南京做个常规检查吧,顺便来闺女家过个周末,“我很忙的啊,周一一早我就得回家”他轻松的跟我说。
周六的检查并不是很好,心脏明显有问题,医生建议做进一步检查,他坚持不做,我坚持必须做,这一次他没有拧过我,勉强同意了,打包好了所有的东西,周一跟我一起去医院,“我待会检查结束就走,我可不等什么结果了,肯定没有啥问题!”
我不理他,兀自排队。
打针,排过敏,他乖乖的听从指令,看他躺下被推进CT机,我忽然心里一酸,眼里流出眼泪,老陆同志老了呀。
检查过程中,医生忽然中断出来问我:是否做过心脏手术,是否心脏有植入支架?
我茫然,并没有啊。医生说:可是心脏上有东西啊。
我心里忽然害怕起来,有东西?医生并没有多说:明天看结果吧。
老陆同志出来了:为什么做了三四次?医生说心脏有东西是什么意思?
我说没事的,也许是没看清楚啊,我说你今晚别走了,明天咱们再来看结果吧。
他说好。他说好。I一点也不没有反抗。
他一定很害怕了,按照以前他肯定会甩袖走掉,根本不会理我。
不知所措,我说:爸,我带你去中山陵走走吧。他说好啊。
于是,我带着他走了中山陵、明孝陵、紫霞湖、梅花山,一天走了三万步,聊的话超过过去十年的总和,我怕他看出来我紧张,我怕他自己紧张。我不停的咨询我的医生朋友,希望能得到一些力量再反过来转达给他。
在景区遇到摊贩,他说我买黄瓜给你吃啊,我说好啊,我们一起吃黄瓜聊天,气氛融洽到不可思议。
最后他跟我说:我一定会戒烟的,你相信我好了,我不会跟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今天结果出来了,并不是我们想的那么严重,需要吃药治疗,需要戒烟戒酒,需要好好保养,老陆同志跟我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的,你就放心好了。
我叮嘱一万遍:必须的啊!我给老叶打电话:你以后别跟我爸瞎锵锵了,他都生病了啊!
老陆和老叶同志,希望你们俩好好的。
否则,这世上谁还能来治住我。
愿天下父母皆康健。
父母在,我们都还是可以撒泼打滚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