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莫言 金弢
2008 年,在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前,我写过一篇长文,文中除了王蒙,主要写的是莫言。2012 年莫言荣膺诺奖后,声名鹊起,好评如潮,知情者敦促我重墨继续写莫言。然而诺奖前后的莫言判若云泥,他从一个普通青年作家瞬间腾升世界顶级名家,写他,顾虑变得颇多,所以往后十年,在文学回忆文字里我很少提及莫言,生怕对他的 “诺奖形象”把握失准。
写莫言的往事会担心,怕辞语不到,诙谐过了头,有损他的"光辉形象";诺奖后,对“莫言形象”的维护,不仅事关他本人,还包含 “民族形象”,诺奖的影响力毕竟是国际性的,莫言的获奖于中华民族在多个层面都是一种象征。我之顾虑也属情理。既然心里没底,怕文字闪失,没有把握,遂干脆没写。
然,中国发展三十年,速度让人目不暇接,堪比西方两百年,且此加速度的势态,方兴未艾。在中国作协我头尾不过四年,跟作家们共渡的岁月,在历史长河中虽是白驹过隙,但那几年却浓缩了这个民族历经摧枯拉朽、翻天覆地的变化,见证了我们走出贫困的最初阶段。这一史实不记载下来则将云散风流,荡然无痕。莫言话题纠缠了我十年,难以释怀。
或是到了救救历史的时刻,我的责任感与紧迫感日趋强烈。
网媒对莫言的评论铺天盖地,褒贬参半,有人把他捧上九天,有人把他贬入地狱。这些褒贬都带有浓重的主观意识,很情绪化。我写莫言是要向读者展示一个真实的、生活里有柴米油盐、脚踏实地的普通莫言。通过琐碎小事透见其生活节选。人是落地气的高级物种,“不因成就名誉则成仙”,昨不是,今不是,明天也不是。期待过了头就会失望,失望了,就会错看了他。莫言跟你我无异。吹捧的文字我从来觉得没有价值。于是我一改初衷,写了莫言。
还有一个大层面的话题:因莫言,连到了诺奖,因诺奖想到了中国文学的世界走向。身为两栖文化人,我们或可提供些许参照,以期知己知彼,精准审时度势。
八十年代我们曾很在意“诺奖”,现在不那么强烈了,是因为中国有了更多的底气。虽然我们已不在乎什么“诺奖”的了,但这毕竟是一席市场、一块阵地,要看我们想不想去占领,它仍然是当下国际事务中一个颇具分量及影响力的关系链,在与世界交往中不可匮缺。兼听者,明。
小插曲:首次出访西柏林,顺访联邦德国,因慕尼黑汉泽尔出版社出了我们众多作家的翻译作品,那一站文学活动尤其频繁,我也有了较多的亮相机会。是年秋,德国巴伐利亚文化部给我发来了访问学者邀请,但我非常热爱自己的工作,干得不亦乐乎!现在看来没马上应邀是对的,否则就没了往下几年跟众多知名作家的美好回忆。
作者简历
金弢,字有根,1974 年杭州外国语学校高中毕业,插队落户浙江桐庐儒桥村,77 级考进北外德语系本科,81 级北外德语系读研,1985年 1 月进文化部,1985 年 3 月借调中国作家协会,后任职作协外联部,曾多次组团王蒙、张洁、莫言、 路遥、邓友梅、刘绍棠、从维熙、张抗抗、公刘、邹荻帆、王安忆、张炜、北岛、 舒婷等等作家出访德国及欧洲诸国,八十年代末期获德国外交部、德国巴伐利亚 州文化部及欧洲翻译中心访问学者奖学金,赴德国慕尼黑大学读博。现居慕尼黑。
主要文字及译作有: 长篇小说《狂人辩词》、《香水》、《地狱婚姻》、2013年编辑 翻译出版德文版中国当代中短篇小说集《空的窗》,由德国Spielberg 出版社出 版(德国印行,正规商品书) ,并于德国、奥地利、瑞士三国同时发行。被收入 十二位作家及作品为:陈染《空的窗》、陈建功《找乐》、东西《没有语言的生活》 等;
八十年代发表翻译及作品《世界文学》、《外国文学》、《诗刊》、《长江文艺》、《百花洲》、 《文艺报》、《中国妇女报》等等,已发表 20 多位德语作家作品的译文; 来德三十二年,在德创业二十二年,文学创作及翻译辍笔三十年。二十个月来, 金盆洗手,回归文学,写就新作五十余万字。至今不惜披星戴月笔耕;
一年多来文字散见欧洲各大华文报刊《欧洲新报》《欧华导报》《德国华商报》等, 近日发表小说《圣力姑娘》(广西文学,2019 年第 6 期)、《保罗•策兰杏仁诗译 及后记》(南方文学,2019 年 11 月刊)、《痛忆路遥》(三峡文学,2019 年 12 月 刊)、《走向世界的漫漫长路》(南方文学,2020 年第 1 期)、《“香水”缘和我们 的八十年代》(南方文学,2020 年第 5 期)、《街坊陆游》(天津文学,2020 年第 11 期)、《莫言往事》(北京文学,2020 年第 12 期)等。
2020 年 11 月 24 日 初稿慕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