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班级里,你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我是老师夸不着、批不了的小透明,在那漫长的童年里,考69分的我,永远不能明白你考96分的悲伤……
后来你离开了,在那个QQ还不是很流行,没有手机、更没有微信的日子里,我们自然而然的失去了联系,关于你的记忆,就变成了小城里的那棵桂花树,和阵阵的桂花香。我们在那里吹过春天的风,躲过夏天的雨,看过秋天的月亮,伴着花香许过愿…
死是为了离别,生是为了重逢
父母离异,都各自去了别的城市,似乎也有了新的家庭,你曾告诉过我,房子里要有家人才叫家,如果没有,就只是房子。
你从小跟外公外婆生活,期中和期末考试的成绩,是你唯一和父母的交流,得到父母的称赞是那时的你,最大的快乐。而那时候的我们对长大抱有太多虚妄的假设和毫无根据的乐观,似乎有很多美好的事,都在长大后等着我们。
那个时候的我还不懂亲人离世的痛苦,那时候的我们也不明白,帮助我们长大的时间,会夺走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在轰隆隆的鞭炮声里,我透过迷眼睛的白烟,看见穿着麻衣的你,我走到你的身旁,不能言语,我把从桂花树下拾得的花瓣装在小布袋里递给给你,你说过,难过的时候闻桂花香,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可是当你拽得紧紧的小拳头,泪眼婆娑的站在我面前,我也竟跟着难受了。
我问你是不是很疼,你一边哭一边点头
我说比挨打疼吗?你点头
我问比打针还疼吗?你点头
我说比摔破了皮还疼吗?你点头
我红着眼,绷着自己最后一口气,咬了咬唇问:比被小狗咬还疼吗?
就在你要点头的瞬间,我哇的哭出声来,越哭越大声,而此刻的你怔怔的看着我,尽被我吓得忘记哭了,全场的人都把目光落在了我们身上,你拉了拉我的手,我渐渐的收住了哭声,在看过来的眼睛里,我发现了一个穿着麻衣、抱着一个婴孩的女人,即便她哭红了双眼,脸庞也有一些略微的浮肿,微卷的过肩长发也只是随意的扎了起来,我还是觉得她长得真好看。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你妈妈。而你也没有想到,你日思夜盼期待已久的重逢,尽是在你外婆的葬礼上,后来的你说,这样的代价太大,从那以后考试能不能拿双百分,对你再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最蠢的谎言和最虔诚的愿望
后来我们长大了一点,又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夏日,又是一个桂花盛开的八月,我们躺在桂花树下,那清清淡淡的味道随着风铺满了属于我们的整个童年。
每当大雨过后,我们就一定会来到桂花树下,捡掉在地上显得格外诱人的小黄花,把它们放在自己最喜欢的书里,等花瓣渐渐的褪色枯萎,与书页融合,变成了特别的点缀。读到这页附近时,桂花的香味会盖过纸墨的书香味,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记忆就刻在了脑海里。
在一个平常的日子里,不知道是谁告诉你,关于十二月的桂花香传说,说逝去的老人对在世的亲人诉说的思念,那是他们回来看想念的人了,从那时起我们深信不疑,我们如傻子一般期望外婆能随着十二月的桂花回来。
我们站在八月盛开的桂花树下许愿,希望在大雪来的日子里开金黄色的小花,那是童年时光最青涩的愿望,可是我们没有等来外婆,却迎来了外公的去世。
那天你站在桂花树下哭,说十二月的桂花香是世界上最愚蠢的谎言。
送完外公以后,你姑姑把你接到到了爷爷家,我还是常常会去桂花树下吹风、躲雨,闻花香看月亮,想象着十二月的桂花是什么模样。
后来的某个午后,我在桂花树下做了一个梦,梦见大雪铺满了整个世界,我站在被大雪包裹的桂花树下,闻到了浓郁的桂花香,在梦里我知道那是12月的桂花,虽被厚厚的雪挡住了,这花香却越发的浓郁了,我叫着嚷着,朝你家跑去,告诉你外婆回来了,想带你一起来闻闻这花香。
长大以后,我终明白,十二月的桂花香,是我这辈子许过最虔诚的愿望。
回忆是一条流浪的野狗
你的家变成了孤零零的房子,你再也没有开门迎我进去,你也再没有从窗口偷偷的给我零食,你也再没有帮我补习过功课,自然我也没有机会告诉你,我做过一个关于“十二月桂花香“的梦。
去年再回老家,我习惯性的想去看看那颗桂花树,却发现那棵八月桂被移走了,那个我站立了整个童年的地方,变成了一条通向远方的马路时,关于你、关于这棵桂花树的的所有记忆,如同放电影一般席卷而来,那些回忆像一条流浪的野狗,在寻找着什么,又有一些害怕,所有的一切尽无处安放,最后顾不得任何人,尽站在那里哭成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