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柳走上桥头的那一刻,注定了他的悲剧,她毫不在意腹中仅有三个月的小生命。22岁的人生纵身一跃,冰冷的河水成为她最终的选择。
柳柳是个苦命的孩子,打小便没了妈,是奶奶一手养大。父亲常年在外打工,除了还掉妈妈治病欠下的债,也剩不了几个钱。当父亲稍微松口气,却不觉女儿也到了婚嫁的年纪。
这篇文章的主人公,是她的新婚丈夫大珂。
农历十一月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月份,这天,天空阴沉沉的,西北风呼啸而过。大珂独自蹲在村西头的桥上,很难看到行人,只看见一些灰色的麻雀随风忽起忽落,他并不觉得冷,无神的双眸无奈地沿着河岸延伸视线,他,还能做什么呢?只能等奇迹出现。
他的心在滴血
他掉进了莫大的深渊
这十几天来,他与新婚妻子柳柳失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令他寝食难安,一颗心像被火烧被油煎。他不知道上辈子做错了什么,竟要经受这么大的磨难。
他忘不了柳柳。
更忘不了柳柳说过的话,她要从最寒冷的地方出发,寻找自己的温暖。
那天,中午将近12点,大珂停好电瓶车,哈着冻得生疼的双手,迈进屋子,一眼看见桌子上放着手镯和戒指,心想,这平常又不舍得戴,这快到春节了,也该拿出来了。咦,人呢?这电话咋还关机了?
下午上班,大珂越想越不对,平常柳柳去哪里都会告诉他,即使临时决定也会发微信告诉他,好不容易挨到下班,便心急火燎的赶到柳柳的娘家, 奶奶的惊慌失措,顿时让大珂产生一种强烈的恐惧感。他忽然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村里有人告诉他,说是上午在西头的桥上看见过柳柳。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大珂和爹娘立刻召集了二十来个人拿着手电灯,顶着凛冽的寒风,深一脚,浅一脚地从桥上沿着河岸向两边找了几公里,直到凌晨,仍然未果,乡亲们只好作罢。
大珂一家三口乱成一团,也许他们都已清楚答案。平时憨厚的爹,此时有些气急败坏,瞪着眼说
“跟你说啥来着?不让你说吧,你老是想说,这下好了吧,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再弄个人财两空谁不叫你鸡飞蛋打都不管。”
“你别出了啥事儿都赖我,我们娘俩又没吵过,又没闹过,你咋知道都是我说的?”大珂妈一脸委屈。
“儿媳妇刚过门,要想问,等个三年两年再问也不迟,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不长记性。”
大珂听着父母的争论,他知道是为当初给柳柳拿彩礼的钱。他愿意听他们争吵,无所谓对错,希望就这样吵下去一直到柳柳出现。 他好像害怕静下来,他不敢想,更不敢回忆。只能任时间击打他的无助和痛楚。
他们一家就这样一直争论到天亮,愁眉不展的父亲已是六神无主,在村干部的帮助下报了警,并邀请到县城的蓝天水上救援队进行搜救。大珂的眼皮丝毫不敢眨一下,紧紧的盯着救援队,他心底把救援队看作神圣的天使,定会解救他于苦难之中。救援队马不停蹄,全力以赴一天下来,奇迹没有发生,两天,三天,四天,到了第五天下午,天黑之前救援队仍然搜救无果,只好结束战斗。
筋疲力尽的大珂看着已经结冰的河面,有些绝望了,他实在支撑不住了,双腿扑通一声跪下去,一双手,颤巍巍地又狠狠地抓满泥土,绝望的眼淌着的热泪,被寒风拂过,吹干。卡在喉头的疙瘩,变成一声长长的,刺透凝固空气的凄厉叫喊。
他不想看见如花一样美,如此亲近之人变成一具被冷水浸泡的尸体。他无论如何不愿意去想,更不能接受。
屋里,一家人面对面坐着,一句话也不说,也许没什么可说的了。
手机, 大珂在梳妆台的抽屉里,猛然发现了柳柳的手机。一刹那欣喜若狂,拿在手中却没有了柳柳的体温。绝望的边缘,发现一条未发出的微信。大珂泪眼朦胧地读着,仿佛那个善解人意,体贴,能干的媳妇就在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向他诉说着一切。他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他的心就要碎了。
终于,他要释放自己,他奋力推开安慰他的父母,对着母亲大声吼叫“彩礼,彩礼就那么重要吗?彩礼比命都重要吗?我们都有孩子了,她死了,我也去死好了,我也不想活了。”
大珂哭着,喊着,奋力挣扎着,就这样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大珂睡着了,并且还做了个梦。梦见柳柳冲他笑,并且说,她一切都解脱了,她找到了妈妈。找到了属于她的温暖和快乐。
梦中惊醒的大珂,又着了魔地哭得天昏地暗,一旁的父母魂都吓飞了一半,哪里还敢离开儿子半步。
不知过了几夜,大珂强迫自己静下来,梳理微信中的句子。
如若不是爹奶逼着嫁人,完全可以给弟弟挣够彩礼钱再结婚。
闺蜜说,现在的婆婆都会把儿媳妇当宝一样捧在手心里。却发现自己是个例外。
真想把彩礼钱带回来,看着小两岁的弟弟,实在张不开嘴。
只是不想错过这个冬季,从最寒冷的地方出发,寻找属于自己的温暖,永别吧!
大珂知道,为了寻找温暖和快乐,她已经独自出发了。
大珂看一眼结冰的河水,不再灵动,他不能理解柳柳的决绝,更心疼柳柳需要多大的勇气。揪心的疼,疼到何时了。
西桥头,寒风中,天空依然阴暗,眼前逶迤到远处,刚出土的麦苗,小心翼翼地透出青绿,成为开阔视野里的生机。大珂仍在搜寻着希望。希望一切都没发生过。
大珂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柳柳开始做出的抉择,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爱和责任都去了哪里呢?和自己匆匆而过的,是柳柳如歌的青春,如花的生命啊!虽然已经走进婚姻,可那重金的彩礼之下,彼此又了解多少啊?
天少许冒点太阳,干冷干冷的。
十五天之后,有人在下游十公里处,芦苇边发现了柳柳的尸体。
娘家说是婆家逼死人命,要打官司
婆家说纯属自尽,概不负责。
我作为中间一名调解员,亲眼目睹,一头白发的奶奶,呼天抢地,三番五次昏死过去。在场的无不悲痛欲绝,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