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夏天,张爱军在乌鲁木齐车站接我,拎着包叫着哥,十分殷勤,加上长得憨厚,我竟然萌生了安全感。
他短粗的脖子上挂着导游证,短粗的手臂把我行李放GL8的后备箱。那辆深蓝色GL8的腰线硬朗,所以肯定有年头了。非常善于找话题的我,开篇问他:“兄弟,导游生活如何。”
“不知道,第一天。”
“那你从前干啥的”
“在矿区开大车,见不到女人。。。出来开黑车”
我表示理解。
“我这导游证是真滴。“一边开车,说着手里还摆给我看。
“可以啊,考了这个旅游不要门票是吧。”我很佩服。
“不是我考的。”
第二天早十点上路,奔着景点过去,GL8里又多了两对退休的夫妇。一行六人是旅行社凑的,这样正好三对,我不用付单房差,也就是和张爱军住一屋。我挺乐意的,因为剩下的四个人都是玩得起高端相机的长者,我和就和爱军能稍微聊聊。
爱军心情很好,他前两天刚刚开车扎进了一群羊里,羊死了三只,牧民让他赔了一千。这小子竟然借来了刀当时把死羊放血剥皮,拉到城里卖了一千五。他开着车哼着刀郎的歌,很嗨,整个U盘的歌听完了,全是刀郎。停车撒尿的那会儿,他提议,我多配合他怂恿四个“老皮咔嚓”买玉石和坚果,他有提成,不会亏待我。那天四个老皮咔嚓买了两千的东西,据爱军说,他得了一千。一会儿过收费站,亭子里的维族女孩五官精致得像洋娃娃,爱军递钱过去还说:“给你二十块钱。”又一会儿停车在路边,老远的三个牧民骑马过来,问我们骑不骑,100块。爱军伸出俩手指:“二十块钱。“牧民并没有向他冲刺,拨马走了。
忘了交代了,爱军虽说是汉民,讲话还是羊肉串味道。尤其是这句“二十(耳屎)块钱”。他得了的那一千,并没有分我一毛。并且,还要求我买汽水给他。那是一种叫做黑咖的饮料,如果说红牛是给人喝的,黑咖就是给马喝的。
到了库车那天,爱军决定半夜带我去找乐子,先叫上了酒店前台七分的女孩,驱车又去接了个九分的妹子。爱军声称认得一个豪华KTV经理,包厢200块就搞定,到了之后呢,经理要了他700。爱军很坦然,而且和我说好了,七分的妹子归我,九分的归他。七分的妹子只唱凤凰传奇,恶心得我只想逃离现场。酒过三巡,九分的妹子点了一首《走在冷风中》,唱到法语的那一段被我接了过来。
技惊四座!九分的妹子被我的才华深深折服,主动要求加个微信。此时此刻,爱军宣布散场,让九分自己打车回家,喝晕的他开车载着我和七分,把车停在了便利店门口。他下车买东西上车,到了酒店对我说:
“我给你打电话你再回来。“
凤凰传奇和刀郎果然惺惺相惜,我并不介意,因为也没等几分钟。回屋见到了沮丧的爱军,我仔细检查着自己的床问他啥情况。爱军没有正面回答,转移话题聊了很多,给我看了他怀着孕的老婆的照片。
也许是心不在焉,也许是一夜无眠,爱军在中午把车停到了路边:没油了。理所当然, 我问为啥油表显示有两格,他说,早上被他修坏了。情绪稳定的四个老皮咔嚓把爱军骂了一顿,然后我俩拦了一辆卡车,去加油站买汽油。他忘带了钱包,汽油加上铁桶一共300,我垫了。
在新疆买散装汽油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俩是被警车送回来的。当天的游玩取消,直接赶下一天的行程,挡上了车牌,深夜时分GL8在赛里木湖边的高速上开到了150。那天是满月,银亮的光洒在湖面,美不胜收。但是黑咖也快撑不住爱军了,那一天他开了1300公里。
我们每个乘客都很感激,于是我建议每个人给爱军300小费,爱军私下把300元的油钱还了我,算是两清。早上再次启程时,开心的爱军把手机忘在了车顶,一个小时后才发现。当然,手机已不在车顶。
那是个没有设置密码的手机,电话打过去是关机,大家都劝爱军节哀顺变,肯定要买新的了。爱军认为物如人心,敝帚自珍,掉头在一小时车程的回头路上找手机,怎么都不听劝。
神奇的是,由于手机没有设置密码,捡到手机的那个人就坐在路边玩起了游戏,见到我们停车乖乖的还了手机。
欢乐的旅游时光倏忽远去,旅游团也回到乌鲁木齐散了伙,我也要踏上归途,我说:
”我明早十点的飞机,你八点来接我,照理说你还欠我300块,一起带过来。“
但是我不知道,那次对话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早上九点我实在不敢等下去,打车去了机场。
后来,有一个微信好友申请:兄弟最近怎样啊,张爱军。我回:”一般把“。我的敷衍并没有冲淡他炽热的友情,他需要我的安慰,因为他老婆发现了七分女孩的事情。我翻开他的朋友圈,全是向亲爱的妻子道歉的状态,而且说在外开车得了脂肪肝腰椎痛,都是为了这个家。他当时似乎很背,他父亲当时也生了重病,爱军熟练应用微信里着某筹款应用,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
又在某一天早上,我睡醒刷朋友圈,发现近来每个状态都被张爱军评论了,我问他这是搞毛,他表示这只是朋友忽然的关心,并且问我有没有兴趣加入某高科技保健品的销售团队,只要若干投资和发展下线,就能获得终身的稳定收入。真实可靠,此团队的背后有政府的特批支持。
我回:“感恩的心,感谢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