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二天早上，我们一起去公司。为了不让同事觉出异样，他坐我后面一部电梯到办公室。

萧宇脸上被王总打肿的地方已经稍微消下去一些，开始显出隐隐的淤青。

到了办公室没有多久，大boss就找萧宇谈话，我知道肯定是UA的事，担心萧宇因为我的事受牵连，一个上午心思都不在工作上。

同事们都在窃窃私语，猜测萧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中午时分，萧宇从大boss的办公室出来，神情凝重。

我发短信问萧宇，“是不是王总把事情告诉了大boss。”

萧宇回复我：“老家伙自己做的丑事倒是没有说，但是在合作项目上找我们的茬，还告状到大boss那里去了。”

卑鄙无耻。我在心里骂。

“那要紧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没事，我今天修改下项目内容，明天再去UA道个歉这个事就算过去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毕竟事情因我而起。”

“你别去了，大Boss没有提到你，你去了反而对你不利，这次他是专门冲我来的。”

现在的我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祈祷萧宇平安无事。

43.

之后的那天下午，萧宇一个人去了UA。到了快下班的时候，萧宇微信和我联系：晚点去你家。

好。我回。

晚上7点多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是一脸倦容的萧宇。

“UA那边怎么样？”我急着问。

“没事了。后面的项目合作还会继续。”他深深舒了一口气。

吊在半空中的心总算落回到肚子里。我看着萧宇憔悴的脸，问他王总有没有为难他。

“老家伙没来，听说是休息了。估计脸上有伤，怕人怀疑。”

“事情能这样过去就好，以后可不能再那么冲动了。”

“你怎么现在婆婆妈妈的像个小媳妇了。“萧宇笑起来，轻捏我的鼻子。

“你才是小媳妇。”我嘴上呛他，心里却不反感。

轻轻地抱了我一下，拿起地上的包：“我还要回去，小曼在家里等我。”

我没有挽留，目送他远去的背影，心里虽有一丝失落，但更多的是欣慰。为了不让我担心UA的事，他特地跑了一趟。

那次之后，萧宇再没来过我家。直到两个月后，我们才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44.

领导要求萧宇去C市和新客户谈合作，萧宇带上了我。

和客户的会议安排在周四和周五。后来萧宇告诉我这样安排是为了能在C市过完周末再回城。还好客户对日程安排并无异议，我和萧宇在周三下午动身去C市。

充分的准备和萧宇的过硬的专业能力使新客户对我们公司的项目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有希望在年内达成合作。

“希望这次的合作能够弥补UA的失利。”周五从会场出来时我对萧宇说。

“恩。”不同于我的兴奋，萧宇显得异常冷静，他点燃一根烟抽起来，烟雾缭绕，我又看不清他的表情。

“本来已经戒了，最近压力大，又抽起来。”他举了举烟，嘴角带着一丝苦笑。

也是，这几个月，他几乎一直在加班，人也瘦了不少。

“去吃火锅吧。”我和他说，“我找了家特别特别好吃的火锅店。”

他又深吸了一口，掐灭了还剩半截的烟头，笑容漾到脸上。

“还是笑起来好看。”我说。

周五我们退掉了酒店的房间入住了来之前就订好的民宿。晚上9点，我们并排卧在宽敞舒适的大床上，透过房间的窗户能看到靛蓝色的夜空中悬着的一轮新月。

接下来的两天，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萧宇就完完全全属于我了。我想着，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提。

“在想什么？”萧宇好奇地问我。

“在想明天要干什么？”我心情愉悦地说。

“你想干什么？”

“和你在一起，干什么都好。”

他又笑起来，单纯又明媚。

“你和小曼…怎么说的？”我说着，心底涌起一阵愧疚。

“你放心，她不知道…”他说着，顿了一下，“这两天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的在一起好吗？”语气无限温柔。

我点了点头。

45.

或许是太渴望和普通情侣一样，我拉着萧宇逛街、吃饭、去网红店打卡。这些平时我都无甚兴趣的事情，和萧宇在一起又变得趣味十足。也许就像那句话说的：重要的不是做什么事，而是和你一起做事的人。

而分别总是来得那么快。周日的下午，我们坐上了回程的飞机。他在腿上盖上毯子，在毯子下牵起我的手。我被他握着，心里安心极了，很快就沉沉地睡去。

飞机快降落的时候，我醒过来，睁开眼就看见他的脸。他的眼睛闪闪亮亮的，像是含着泪。

如果我早知道了，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单独相处的机会，我一定不会睡觉，也不会和他去吃饭逛街看电影，我要一直看着他，把他的样子记到心里去。

第二天去上班，我就听到了他要调回总部的消息。

总部在Z市，离现在的城市是坐飞机才能跨越的距离。调回总部意味着我们几乎不可能再见面。

我的脑子轰得炸开来，这一切来得太快，让我来不及反应。我在微信上问他是怎么回事。他约我晚上见面再谈。

下班后，我们找了家人少的咖啡店。

“怎么回事？你才来了半年就要调回去？”刚坐下来我就问他。

“我自己申请的。”他说，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为什么？”我问他，肩膀因为难过和气愤而忍不住地抖动。如果他想和我断绝关系，大可以直接和我说，我绝不会纠缠。

“我来SY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而且…”他顿了一下，好像酝酿着措辞，接着他说，“小曼她怀孕了。她的父母在Z市，可以更好地照顾她。”

我的肩膀停止了抖动，一阵寒意从心底泛起。

“那你叫我去C市出差，是羞辱我吗？”我问他，语气像冰一样冷。

“对不起，我就想给我们留下些美好的回忆。”他的眉毛因为难过而拧起来，那样子让我不忍再责怪他。

事到如今，再多说一句也改变不了什么。我站起来，抛下一句“那恭喜你要做爸爸了。”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馆。

46.

后来的那几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看着同事在他办公室里进进出出，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情绪，和他开会交接。在外人面前，我们还是一如往常。谁也不知道我内心的波涛汹涌。

还好，我善于伪装。这是还没有遇到他之前就学会的本领。

我对自己说，放下吧，就当从来没有遇见过他。

他在SY上班的最后一天晚上，同事们给他举办了送别宴。我找了个理由，缺席了。

我跑去亚希比喝闷酒。W和James都在。看我心情不好，他们都围过来安慰我。

“和帅哥上司分手了。”W笑着说。

我讶异，自己从来没有和他们说过与萧宇交往的事。

“那天你们从酒吧出来的时候，我都看见了。”W补充道。

“也不算交往过。”我说。

“你就是嘴硬，什么都不和我们说，憋在心里多难受。”James过来拍拍我的肩。

那话像触到了我心里的弦，委屈和难过变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赶紧仰头干了一杯酒，害怕眼泪掉下来。

“他老婆怀孕了，他要走了，我们结束了。”我说，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不记得我后来有没有再说什么，只记得自己一杯连着一杯的喝。W和James默默地陪着我喝，直到我变成一滩烂泥。

47.

我请了两天的假，回老家散心。回到公司的时候，萧宇已经不在了。那个之前每天看着萧宇进进出出的办公室，现在已经紧紧关上了门。

“过两天会有新的总监调过来的。”心雅看我发呆跑来和我搭话。

“萧总走了，我们都很难过，他真的是难得的好领导。”心雅说，更像是在安慰我。

我看着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我不想让周围的人为我担心。

“但是我听说了一件事。”她凑过来，神秘兮兮的，“虽然萧总自己说这次回总部是自主申请的，但其实是遭人陷害…”

“谁的陷害？”我追问。

“听说他得罪了UA的人，UA的人拒绝合作，他才主动申请降职处分，最终保住了合作项目。”

“你是听谁说的？”

“行政部的Amy。”心雅压低了声音。

“她说的可信吗？”

“应该没错。这种处分都会经行政部的手，虽然萧总曾经拒绝过她，但她看样子也释怀了，应该不会在这种事上造谣。”

“UA的项目之前是你负责的，你没有听说过吗？”心雅问我。

“没有…最近的几次会议都是萧总自己去的。”

“萧总对你还是很够义气的。现在这个项目由小高负责，你也可以省心不少了。”心雅冲我眨眨眼睛。

我再也坐不住了，冲出了办公室。

48.

在SY所在大楼的天台上，我拨通了萧宇的电话。

一会儿电话接通了。

“阿寒？”电话那头是熟悉的声音。

我的泪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止不住。

我害怕他听出来，压低了声音：“萧宇，对不起。”

“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眼泪唰唰地往下掉。

“如果是没有参加送别宴的事，我原谅你了。”他和我开玩笑。

“谢谢你，在C市的两天是最美好的回忆。”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是。”声音里有无限温柔。

“还有在泰国…我们去海边…还有在我家…”

“恩。”

“要是你早点告诉我你要走，要是没有那件事…”

“别想了，阿寒。”他打断我的话，“能在这里结束也挺好的，遇到你是我的幸运。我想保留住现在这份美好。”

曾经我一直想问萧宇，是否爱过我。几次话到嘴边都咽了下去。但是现在，对于我来说，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你要好好的。”我说。

“你也是，照顾好你自己。”

我的声音哽住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我挂了电话，没有说再见。再见是说给那些还会再见面的人听的。而我和萧宇，就像他说的那样，到这里也挺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