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希望我是摊在田地里，而不是倒在病床上。

                  ————我的爷爷奶奶

(一)

您没看错，这句话是我爷爷奶奶多年前跟我们说的，原话不是这样，因为有些年头，只记得大概意思是这样。我对这句话的理解是：人不能偷懒，要一辈子努力奋斗。

2019新春一过，爷爷85岁，奶奶82了，八十旬年迈的老人，走起路来健步如飞，丝毫不比我们年轻人差。如果我告诉你，她把我们所有家人的田地都种满了庄稼，甚至还不够，把别人家的也种了，甚至还养了很多鸡鸭家禽，你一定觉得她们很厉害。

是的，在我心中，爷爷奶奶是最厉害的人，从小到大，我一直是在跟他们学习，他们的一言一行也一直在深深影响着我。

所以如果未来的我如果能有那么一点点的出息，除了感谢老婆大人爸爸妈妈亲朋好友父老乡亲，最该感谢的人就是我的爷爷奶奶。

(二)

每年年底快要过春节的时候，老家在外工作的父老乡亲都会回家团圆。每到这个时候，我总会接到弟弟的短信，或者电话。

他说，爷爷大清早又来叫门了。(爷爷起的早，估计都还在睡梦中，敲门没人听见)叫元春，元春。然后开门，告诉他我还没回来。

然后他又问，“元春什么时候回来？”

……

最后家里坐也不坐一下，又默默走了。

其实爷爷找我也没什么事

就是想确认一下我有没有回来

以及什么时候回来

这种场景，每次一想起，心都是暖暖的。

我时常想起爷爷脸上最灿烂最红光满面的笑容。

我时常想起爷爷带着大黑帽，穿着短款黑色大衣，黑色老年裤，或许一双黑皮鞋或许一双白色波鞋，默默离开我家的背影。

爷爷“老年痴呆”了。

我之所以打引号，是因为我不相信，但又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

也许因为上了年纪，所以暂时会这样吧。

2018年，整整一年，“失踪”了两次，每一次都让我们心急如焚。

一次跟奶奶说一个人去嘉禾县城理发，然后理着理着，天快黑了还没回来。奶奶告诉我们消息的时候把我们都急坏了。晚上深夜十一点才得知爷爷被新田一个派出所收留了，因为肚子太饿，警察叔叔泡了一桶泡面给他(我想他肯定跟我一样连面带汤吃光了）看到爷爷的照片，笑容依旧灿烂。

你不知道，嘉禾县城过去那个地方，有百来里路。

半路下着小雨，还有好心人看到我爷爷给了他一把破伞。

一个80多岁的老人，不到一天的功夫，走了百来里路。

我的傻爷爷，还说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到家。

我的傻爷爷，他自己都不知道走了多少的路，只后来跟奶奶说走的有点腿酸胀。(奶奶说，活该！）

我的傻爷爷，也不知道问问路人，也不知道看着陌生的地方怀疑一下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方向。

另一次“失踪”，是因为蓝山县城读书的孙子回来，爷爷下去叫他上来吃晚饭。那时候奶奶正好在医院住院，爸爸在医院陪着奶奶。

叫孙子吃饭叫了几个小时没个踪影，于是左领右舍都满村子在找，奶奶在医院躺着，本来就容易想多，爸爸在医院接电话，不想让奶奶担心，不给她听电话，急得大哭起来。

这里面的细节我不想描诉太多，这就是爱吧。爷爷奶奶两个人相依为命陪伴了一辈子的爱。

后来是在田地里找到了爷爷，爷爷说叫门没反应，自己去田地了放水浇菜去了。

我的傻爷爷，你怎么这么晚了还跑到田地里去？天黑了你怎么也不知道回家？你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么？你知道你一个人在家奶奶有多担心你么？担心你一个人吃不饱穿不暖不会照顾自己么？万一掉水沟里了你该怎么办？我又没能在你身边看着你。万一你被毒蛇鸟虫咬了怎么办？万一万一…………

从此我们便不许爷爷奶奶再满田地里的种菜种地。

(三)

我的傻爷爷，不管你多么“老年痴呆”，你一直都记得我，都记着我。

现在的你就像个孩子一样，走路像小孩，吃饭像小孩，说话像小孩，笑容也像小孩，就连无理取闹的时候也像小孩子“掐”

着奶奶的脖子以至于每次回长沙前我都会叮嘱：爷爷，记得不能欺负奶奶哇，千万不能再打人，特别不能“掐”奶奶的脖子，她是你老婆，是你老老伴，是你最爱的人。还有奶奶，他要是真“打”你了，你就赶紧跑，不回家，就把他一个人晾着，看他怎么办……

像个孩子的爷爷，也多了一份额外的乐趣。小云在旁边的时候，我开玩笑式的问爷爷，“爷爷，旁边的这位美女你认识不啦？” 

爷爷红光满面，时而脱下他的大黑帽，时而眼眯成一条线，他的笑容没有声音，但可以看到十颗牙齿，“我不晓得，我嚯嘹(喝了）酒，我认不得”。爷爷说出来的普通话就跟蓝山县城官话一样的。

从小我就一直以为爷爷奶奶普通话都还蛮好的，长大了才知道原来很差劲，所以很少主动跟云子说普通话，怕说错，怕听不懂，怕说不好……

“她是你的孙媳妇呀，你不认识么？那我呢，我认识不？”

“你，你我也认不得，你是哪个”

有时候又会回答，“你是元春，我认得”

“云子你都不认得，那怎么可能，这么漂亮的孙媳妇你都认不得么？”

…………

其实我知道爷爷认识的，只是跟他开玩笑，他也反过来跟我开玩笑罢了。是真是假，有时我都分不清，也无所谓了，大家一起开心就好。

突然想起我最开始跟云子谈恋爱的时候，我第一次给爷爷奶奶看照片的场景。奶奶在用簸箕挑选红瓜子，爷爷靠墙坐在桌旁烤火，我问这位善良的姑娘美不美，好不好看，他们齐声说美！好看！

奶奶本来就眼睛小，手机屏幕不大，看不清，所以很仔细的看。

爷爷笑容就跟刚才描绘的那样，心里比吃了密还甜，就像是自己取媳妇一样。

那一年是2013年12月。

后来给云子邮寄了红瓜子，奶奶精心挑选的自己种的。后来才知道云子从小到大都没吃过红瓜子，更不会嗑那红红的细小的瓜子皮。

(四)

奶奶有一次偷偷跟我说，爷爷去嘉禾县城卖菜，经常分不清价格和重量，5块的菜1块钱就卖给人家，结果人家一个人就全要了，爷爷还很开。1块的菜5块卖人家，结果人家一听就走，最后一点没卖又挑回来。

反反复复几次以后，就再没让他去县城卖菜，也不允许他们再日日夜夜田地里种菜，随便种点够自己吃就行了。

我以为这样他们终于可以停歇了。

结果还没完。

有一次接到奶奶电话过来，说家里有一些菜籽油，帮忙问一下看你在长沙有没有朋友需要的。你也许会问，为什么自己不吃？你说得对，他们从小到老一直吃的不健康的猪油，不吃菜籽油，更不会像我们年轻人认为的菜籽油植物油才是更健康的东西。

那时我都不知道爷爷奶奶种了菜籽油，我们自己都是在超市买的油吃。

结果可想而知，朋友圈一发，几分钟就一抢而空了。爷爷奶奶的油太少

结果，再一次吓我一跳，次年，奶奶跟我说，这次菜籽油有两三百斤，你能帮忙卖出去么？

她说爷爷已经“骂”过她好多次了，说老太婆啊，搞这么多菜籽油干什么？这是要放到猴年马月去？这么多菜籽油，有人要么？？

结果我们一车子全拉走了。那时奶奶住院，我跟云子回老家看她。帮他们把菜籽油消耗掉，是顺带的事情。

当我们把两千多块钱递给爷爷奶奶的时候，爷爷终于不做声了，也不再“骂”奶奶了。估计爷爷也没想到你的孙子居然这么“能干”，于我们而言，这只是很小的事。

这也算是帮爷爷奶奶解决一点后顾之忧吧。

在这里，我们特别特别特别地感谢，感谢我的微信好友们，感谢兮云瑜伽的会员们，感谢你们对我爷爷奶奶的支持和关爱。

我也很感谢我的爷爷奶奶，因为从此我们也没再去超市买过油，吃的都是自家的爷爷奶奶种的油，以至于每一次炒菜把菜籽油放下的那一刻，我脑海里都是爷爷奶奶的画面。

云子说，希望爷爷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希望一直都能劳动，这样我们一直能吃自家的健康的菜籽油。

慢慢的，爷爷奶奶无缘无故多起了一些粉丝来。会员们朋友们反馈爷爷奶奶的菜籽油很好，很香，很正宗。那肯定的，如果你们也能跟我一样想起是元春八十多岁的爷爷奶奶辛苦劳作的，以后会越来越少吃到的，那这个油会更香。

也有朋友问我爷爷奶奶最近还好么？好一段时间没看你朋友圈晒爷爷奶奶照片了……

有更多朋友会时不时问我，上次预订的油太少了，早吃完了，现在还有么？我说我跟你一样期待。可惜油菜一年只有一个花期，要次年才有了，当然也不一定保证会有。

如果油菜一个月就能收割，那该有多好，不是因为这样爷爷奶奶可以多点点钱，而是因为这样爷爷奶奶就不会那么辛苦，会轻松很多。我从来都是希望他们不辛苦，尽管他们自己从不觉得辛苦。

再后来，朋友还没到收菜籽油的季节，菜籽油就早早预定了。我都开玩笑的说，估计种下去的油菜籽都还没发芽，或是已经绿油油一片了，或是已经有一个人高了，或是已经花开满园了…………

不管怎样，真的感谢感谢，感谢感谢。如果你也想吃一点我爷爷奶奶的菜籽油，那就跟我预定吧。不过不保证一定会有，如果真没有了，我们会准时退给您。

如果你认为我就是个卖油的，那你可以走了，咱们就此别过，你我无缘无分，这也正常。

事情远远没有到此结束。这次过年回老家，我带着云子去田地里摘红花菜，结果看到的一片一片绿油油的油菜，长得快有一米高，有些开始开花了。

晕死……爷爷奶奶啥时候才能好好停一停歇，自从爷爷不再卖菜，他们种了更多的油菜，把种菜的地全部种上油菜了。

奶奶说今年种的多，收成不一定有去年那么好。她说，种油菜好，种子洒下去，施点肥，就不用怎么管它，等菜籽长成的时候，割了放倒，直接把油菜籽取出来再挑回来就好了。还说，菜籽都不用麻烦拿到街上去，会有人过来收，压榨好了再送过来，非常方便。

奶奶是个聪明的人，会过生活，小算盘“算”得比谁都精。想想也是，种菜卖菜多辛苦，播种，浇水，施肥，弄菜，洗菜，生更半夜就要挑着赶着去镇上……傻傻的爷爷，卖一天菜有时才三四十快，两三千块钱，都不知要卖到猴年马月去。瞎折腾一年，本都回不来。

但不管哪种情况，在爷爷奶奶的眼里，他们都没有成本概念的，他们只觉得，这样挺好；每天呆家里闲不住，每天都有事情做，然后能吃能喝能睡，这样挺好；身体健康，也不需要依靠谁依赖谁，这样挺好。

(五)

自打七岁起，爸爸妈妈就开始去广州打工，我就跟着爷爷奶奶跟弟弟一起相依为命了。

在我的印象中，爷爷奶奶都是很厉害的人。特别是爷爷，老爱“吹牛”老爱“说大话”。

什么那谁谁一天只吃一个鸡蛋我一餐就能吃掉20个！

有时候看着爷爷挑担子去浇菜，我问爷爷累不累，挑得动么？

爷爷“吹牛”，这点算啥，随便挑个百来斤没问题。

爷爷爱喝酒，也老爱吹喝多少多少都不在话下。

我小的时候印象中爷爷喝醉过好几次，还弄出了很多笑话，此处不表。

前几年查出来高血压，不让爷爷喝酒。爷爷总是偷偷一个人喝。

后来莫名其妙高血压好了，血压再没上去过。

爷爷就更加“肆无忌惮”喝酒了，一日三餐早中晚都要喝一点。

奶奶说他，他就说，现在我就只爱这个东西，如果酒也不让我喝了，人活着还有啥意义？(哈哈，太有趣的爷爷)

还好，他也不喝醉，就喝一点点。

以前的爷爷，真的100斤一袋的化肥抱着就走。

以前的奶奶有胃病不能吃辛辣的食物，然后真的忌口调病调了20多年。

以前的爷爷奶奶干劲十足，种菜种地种水稻养猪真的种的比谁都多。是我们附近“出了名”的老人，当然现在也很“出名”，哈哈……

只是没想到，所谓的以前，一晃就十几年二十几年过去了。

这些场景慢慢都变成回忆了。

想想快奔三的自己，岁月催人老。

爷爷奶奶确实老了。

从小我就立志要跟爷爷奶奶一样，做一个一辈子都要奋斗的人。

做一个即便很老了都很受人尊敬的人。

做一个身体健康，不依靠谁，能自食其力，不给孩子负担的人。

做一个活着有意义，愿意努力去生活，甚至做出自己的一份奉献的人。

你说他们不去田地里干活，难道就缺米少盐了么？

你说他们这么勤奋就是为了赚钱么，他们是缺钱花么？

不是的，

他们就是为了好好活着。

给年轻人活出榜样。

(六)

家有一老，就有一宝。

等以后我的爸爸妈妈老了，云子爸，云子妈也老了，再加上爷爷奶奶，加上云子奶奶，我们家就有七个老人，我们家就有七块宝贝。耶！

希望生活喜乐满满，长命百岁！

所以我们要为未来做更好的准备，希望能好好的照顾他们，有条件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我相信，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所以我们也一定会有福运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