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地区的田地用当地的话说叫做“湖”,人们出工叫下湖,和下地干活是一个意思。我想这里的湖有两个意思:一是作田地讲,二是湖水本身的意思,毕竟田地是需要湖水来灌溉的,有水有田才能让粮食丰收,人民富足。久而久之的就用“湖”字来代替田地了。今天要说的这个湖西花园到底是田地西边的花园还是湖水西边的花园竟无从考证。从我出生之前这个花园就存在了,可以说我的童年最高端的玩耍场所就是这里了。
湖西花园紧靠着一条长长的河,河岸边长满了枸杞和杨树。两岸的交通全靠着一艘水泥船,船的制动全靠手拉,手拉的方向和船行进的方向是相反的,站在船上把铁索向身后拉船就前进了。调皮的孩子们每天就充当舵手,把偌大的水泥船拉过来拉过去,不知疲倦。
湖西花园坐落于胡大庄的庄头位置,庄子里面大多是胡姓,掌管花园的是我外公的亲弟弟,我们称呼他为二外公。二外公因咳喘常年吃药,近身都能闻到一股子中药的味道,一顶鸭舌帽和一件黑色的呢大衣外加一条灰色的围巾是秋冬季节的标配。外公去世很早,以至于我对于外公的长相完全没有印象,但是二外公我倒是有些记忆的。
花园面积大约2千平方,门口是一对石狮子,一公一母,母狮子的爪子下面趴着一只小狮子。石狮子的后背已经被玩耍的孩子们磨得光溜溜,花纹都磨平了。夏天贴在狮子的后背清凉沁入心脾。靠近围墙的一圈种的是高高的银杏树,银杏的叶子像个精致的小扇子,到了秋季会变黄,很多孩子用叶子做书签。银杏叶子落到树干周围一片黄澄澄,结出的果子就是白果了。白果年年有,只是很少吃,因味道微苦不甚好。
正对着圆形拱门的是一颗年代久远的松树,粗壮的抱不过来,经常有恋爱的男女坐在树下互诉衷肠。我们这些顽皮的孩子甚至慢慢接近一对男女试图听清他们的谈话,现在想来十分可笑。苏北的冬季常见的落叶树都是顶着一根根粗粗细细的枝杈,光溜溜赤条条,唯有松树和冬青是常绿的,给沉闷的冬季留下些许生动的颜色。冬青树也是湖西花园常年种植的,幼年时期二外公送了三颗冬青树给我家,一直生长得旺盛。很多人以为冬青树是不开花的,其实不然,夏季是冬青开花的旺季,花色白中泛黄如同米粒一般,花的淡淡香味吸引无数绿头苍蝇和蜜蜂终日围绕。腊梅也是湖西花园的特色之一,寒冷的冬季进到花园迎面就是一阵阵沁入心脾的寒凉又浓郁的花香,正黄色的腊梅花苞肆意开放,由起初的一个个圆圆的花苞逐渐张开露出五个圆形花瓣。贴着尚未全开的花苞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顿感舒畅悠长。若有残雪留存装点腊梅树则景色更甚,黄色的花朵托起一个个小雪包萌稚可爱。
二外公的宝贝其实都在温房内,开花的品种都在那里,基本上是禁止我们这些调皮的孩子进入的,后来想想除了开花的植物也就是些不适宜在冬季生长的花花草草,芦荟,龙舌兰等也待在里面,给它们寻个温暖的庇护所而已。玻璃房白天吸收阳光,夜晚抵挡寒凉,确是个好地方。
温房旁边有个鱼池,里面是一些大眼金鱼和锦鲤,到了冬季也是要移到温房里面去的。有那么一阵子看到这个鱼池很悲伤,因为里面淹死过一只我家的小白狗,趁人不注意去捞锦鲤结果失足掉下去了,待到发现时已经淹死了。通身白如雪的小奶狗就这么去了着实可惜。
花园随着二外公的去世逐渐消失在我的记忆中,只知道无人打理后先后变成了木材加工厂及其他各类乡镇加工厂。一度只有门口的石狮子蹲在门的两侧,手滑过冰凉的狮子背的感觉就像是昨天,油滑滑,凉丝丝。
而今湖西花园的印迹几无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