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早上起来时感觉浑身无力,原来她一夜没有睡好觉,老是做梦。先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浑身不自在,怎么也睡不着,翻身时又不敢动静太大,担心被娘发现,影响娘的休息。脑子里乱哄哄的,像是看电影一样,白天发生的事情又在眼前回顾一遍,那吹得呜哩哇啦的喇叭和那一群呼喊着争夺旗杆的人影不时在眼前晃动。心里又将那个男孩子偷看他的情景,一遍一遍地回放着。直到鸡叫二遍时,才迷迷糊糊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金枝看见她自己离开了身体,坐了起来,又离开了床铺,而她的身体还静静地仰面躺在床铺上,肌肤红润的胸脯微微隆起,随着呼吸均匀而有节奏地起伏着。
离开床铺的她也不去梳妆洗漱,只穿了件宽松的红色棉衣棉裤,将一头秀发蓬松地披在肩上,一个人混混沌沌地向外边走去。金枝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去做什么?便悄悄跟在她自己身后,如影随从。金枝看见她来到了玉皇庙附近一处河岸边,望着黑乎乎的河水发呆,四周也都黑洞洞的,黑到伸出手来看不见自己的五个指头。于是,金枝便选了一处高岗,老远站着,望着河岸边发呆的她。正犹豫着不知是怎么回事时,忽听见耳边有马蹄声传来,哒哒哒哒,声音很是急促。放眼望去,一位身着华丽的女子,正跌跌撞撞从黑暗中跑来,呼哧呼哧喘着气。
站在河岸边的金枝见了那女子,便招手呼喊,那女子看见,便向她跑去;却又见黑暗中飞驰过来几匹高头大马,马身上皆是青面獠牙的黑衣人,挥着明晃晃的大刀。显然,这些人马正在追杀那位女子。
站在高岗处的金枝老远看见,心里有些害怕,担心河岸边上的她和那女子的安全,心里奇怪河岸边上的她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可是自己确实处境危险啊。她站在高岗上望着疾驰中的人马,用手指一个一个地点着,心里默默数了数,一、二、三、四、五,五匹马,对,五匹马,五个人,五把明晃晃的大刀,正紧紧不舍地追赶那位赤手空拳文弱的女子。金枝想起白天娘讲的那个故事,心想,这女子大概就是那位不愿意做亡国奴的皇姑了。
她思想着如何能解救她,如何能帮她一把。她恨自己不会江湖绝枝,不能隔空点穴让那五匹马和五个黑衣人都静止在那里。这个隔空点穴的绝技是金枝从唱大鼓书人嘴里听说的,那唱大鼓书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金枝相信世上真有这绝妙而神秘的功夫。此时,金枝想,她若是会那种的功夫,只需伸出手指一点,便会将那人那马都定在那里不动,该多好啊。
正思想着时,却见那女子跑到河岸边她站立的地方停了下来,望了望河岸边上的她,这一望金枝才看清她的面容,就像唱大戏里面的花旦那样面容清秀俊美。只见那女子弯下腰,两手扶着膝盖,呼哧呼哧喘着气,跟她说了一句话。金枝没有听清是什么话,正迟疑时,只见那些黑衣人快马追来,眼看就要追上来了。高岗上的金枝看见这一幕,心里为她和那女子捏了一把汗,但不又敢喊出声来,担心被黑衣人听到。
正在这时,金枝看见那位女子冲河岸边的她摆了摆手,便纵身一跃投到河里去了。河岸边上的她伸手一抓,却没能抓得住,便大声呼喊:救人啊!
站在高岗处的金枝吓得快要哭了,心里想,不要喊呀,要是被黑衣人发现了,不就坏事了么。金枝想大声提醒河岸上的她,却又不敢喊出来声来,怕黑衣人回头来抓她。
再看那河水,怎么也是黑乎乎的,和她平时见到的清澈的河水大不一样。那五匹马驮着五个黑衣人飞驰到河岸边,并不理彩金枝,却一个接一个地都跟着蹿到河水里去了。站立在河岸边的金枝刚要呼喊救人时,只见刚才投河的那女子从河中央站立着出了水,离了水面,挥舞着长袖向天空中冉冉飞去。那样子美得竟像传说中的仙子一样。
金枝正诧异着,忽听见河水哗啦啦地响,从河里钻出五个水鬼来,浑身湿淋淋的,蓬头散发,看不清面孔,只露出两只黑洞洞的眼睛来。那水鬼看见河岸边的金枝,一个个哇啦啦大声喊叫着,挥舞着双爪狂笑着,似乎要拿着金枝去冒充皇姑邀功请赏。不知怎么的,那五个水鬼忽又两眼发出亮光,像十只手电筒的光束一样,照得地面通明光亮。个个青面獠牙,面目狰狞,向金枝伸出两只黑乎乎毛绒绒的爪子。奇怪的是,水鬼的胳膊竟然会长,越伸越长,眼看就要抓住了金枝。
可是她竟然站在河岸边只知道哭喊,却不知道躲避。站在高岗处的金枝对着河岸边的她大声喊道:快点跑呀!快点跑呀!心里又怪她怎么那么笨蛋,遇到危险不知道逃跑。也许是急中生智,站在高岗处的金枝伸展开双臂,脚尖一点,竟然弹离了地面,快速飞到河岸边,与哭喊的她合而为一。这时,金枝忽然感觉浑身有了劲,于是拔腿就跑,可是两条腿竟像是捆绑着一般,哪里跑得动?急得大声喊叫:娘!娘!可她干扯着嗓子却又喊不出声来,只得两手挥舞着奋力一搏,这才醒了过来,看看,原来自己还静静地躺在床铺上,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做了一个梦。她手摸了摸胸口,微微有些潮湿,竟然惊出一身冷汗来。
哥哥给——,一声洪亮的雄鸡打鸣声从院子里传来,把金枝刚才梦中乱哄哄的思绪驱赶得干干净净,再回想刚才的梦境时,那梦里的情景全都没了踪影,竟忘得差不多了。静了一会儿,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个男孩子的身影和那双明亮的大眼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