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言疯语
疯子噘噘嘴,努着鼻子道:用完屁股,送饭的就跟我说,等一下我给你留门,你径直出去就行。
这么简单!派克不能相信。
是啊,就是这么简单。疯子耸着肩道。
那你怎么还在这里?派克耸着肩问
那是因为我刚走出长廊,到了第二道门就被守在那里的门卫给打破了头,喏,你瞧,这是留下的疤痕。疯子撩起额前的头发给派克展示。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贿赂了门卫?派克不解。
是啊,我只是讨好了送饭的,他管着关我的门,可是我跟第二道门的守卫不熟。疯子摇头叹息。
派克无话可说的看着我咽了口吐沫。
疯子还在为自己没有成功的越狱扼腕叹息,派克来了主意,指着便洞道:你没有试试那里?
疯子摇手直接扼杀道:在你们来以前,这间囚室里曾有个老头儿,他为了从那个洞出去勤练瑜伽以及绝食一个月,功夫不负苦心人,他终于能够钻进那个洞里了,就在入洞当天,他最后一次吃了顿饭,然后进洞,不成想就是吃的东西将他卡住,他是想上来不成想下去也不成,就那么卡着,憋的我都不能方便,好不容易等到东西消化,他掉了下去,随后出现了三种传闻,第一种是他被熏死了,第二种是他被淹死了,第三种是他在落下的途中饿死了。
他就不会把洞开大点啊。派克又看着我咽着唾沫。
咦,我怎么没想到。疯子有想法?
你现在做也不迟。派克让他办事要利索,赶紧的。
算了,我都习惯了。疯子打消了成为传闻的念头。
我能说你贱么!派克鄙视他。
你要是承认跟我是一样的,我就同意你的想法。疯子大智若愚。
原来你不傻。派克戏谑。
当然,我可是贵族。疯子自抬身价。
跪着的跪还是衣柜的柜。派克嘲弄。
宝贵的贵。疯子订正。
就你!我不信。派克嗤之以鼻。
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疯子拽句子予以反驳。
那请问贵族,你是如何一步步混到今天这副不成人样的田地?派克不酸不楚的问。
疯子不打紧道:震慑你之前,我先请问,人样是什么样?
派克回手指着自己。
疯子以过来人的口气说:你要指外貌,不久之后,你也会跟我一样,那么你也就不是人样,如果这样理解的话,其实答案也就显而易见——时间,它可以让你我改变。
派克不想听这个,就退一步讲:对不起,刚才是我口不择言,你还是人只是有点脏,请赶紧诉说前世今生吧。
疯子咬文嚼字,你想让我从上辈子说,可以。我觉得自己上辈子是女人,光受男人欺负了,所以这辈子角色易换投胎成男人,体会欺负别人的快感。话说我做女人的时候——
对不起,派克诚心诚意忏悔道:我错了,我不该卖弄文采,我是学理的,都说走到哪里都不怕,在跟你对话后我认识到这句真是言过其实,希望您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原谅我的有眼不识大山,真的,我知错了,请您大肚量高姿态的言归正传这辈子。
疯子果然是大户出身,知分寸识大体,不是那种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小心眼儿,他反省的说:我也有点过了,上辈子太长,我怕到死也说不完,还是力争好好讲这辈子吧。
于是派克站起手作话筒道:下面有请非主流出名至少得百年后的作家疯子谈谈他的人生过往。
派克把话筒递过去,疯子假装接过两手握住,有点小激动的说着:我出生在一个没落的贵族,就是那种整天大鱼大肉,生活奢靡,每天睡到自然醒从不为明天的生计发愁,只是花空心思想着该怎么过得与众不同别趣生滋,不想忽然有一天好日子到了头,优越的生活成了空架子,银行的账户里只剩了零头,消费变得捉襟见肘,面子成了脑袋上顶着的虚称,所谓的朋友都翻脸无情,逢年过节府上再也没有人来送往的热闹场面,空落与萧瑟烘托出趋炎附势人走茶凉车马稀的无情冷暖。现实迫切逼着我去想该怎么谋生,好在还有点知恩图报墙倒不推的大活人,通过关系使我有幸上了军校,军校严格的纪律与我以往邋遢随性的生活大相径庭,我初时难以适应,多少次忍受不了,跑到附近的小树林挖个坑朝里面诉苦,说完了还不痛快想着拿块石头把自己砸死算了,找了很多大小不一的石头,拿起来准备动手,又觉得不能一下子解决问题挺疼还会留下疤痕,所以矛盾半天最后放弃。别样的生活在时间的戳盖上让我定性出,原来自己是个适应性很强的人。于是渐而久之,我就不再去小树林挖坑,也不会想着拿起石头。我本来以为过去的幸福已经彻底跟我划清界限,老死不相来往,那是源于我没搞清情况。我所在的军校实际是个贵族学校,不是有钱就能进入,只有相当的身份才有资格。之前我已经对家族的名头彻底死心,甚至偏执的认为它是个累赘,但是入学又使我充满庆幸。因为可以切实的接触到富五世六代,那些未来货真价实绝非吹嘘的社会脊梁,由于出生的关系,他们的喜好也完全类同,既有着在仕途上一展抱负的高傲雄心壮志,也有着低贱下流的生活方式,他们抽烟、喝酒、玩弄女性,还傲慢的瞧不起人。存在于这样的环境中让我的位置十分尴尬,一方面我无钱跟他们攀比,另一方面还得饱受他们的冷眼冷语,这让我开始思考,我应该如何在夹缝里求存。首先我摆正了态度,把自己放在金字塔的最底端,我要爬上去先要得跟他们打成一片,想跟他们混就得忍受时不时的嘲弄挖苦讽刺与讥笑,要让自己的脸皮比城堡还厚,有时候干脆不要脸。其次学会客观的看待情况,找出问题,这些未来社会的弄潮儿最大的缺点是具有无上的优越感,这使他们容易骄傲,他们听不得坏话,易于因他人的意见不同而动怒,惯于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追捧而飘然得意,这些人往往拉帮结伙形成派系,有着与之相匹配背景的圈子,有雄厚资金的,有政治专权的。通过分析,我觉得自己最最需要的是钱,所以我要去巴结有钱的,金钱系的头头叫大光头,是个生活极其糜烂的好色之徒,他的乐趣喜好就是寻芳败柳辣手摧花。要想接近他必须献上自己的诚意,我开始物色目标。我家的裁缝有一个漂亮的女儿,是我幼时的玩伴,跟我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我决定对她下手。于是在一个风雨欲来风满楼的夜晚,我把她骗到了大光头的寓所,然后关上了门,隔着木门,我听到了痛苦的哭喊与求救的悲鸣,可是我却铁石心肠无动于衷,当我走出寓所霎时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我冒雨拿着大光头给的钱即刻去寻找快活。第二天刚回家,一晚上没睡找女儿的裁缝脸色吓人的抓着我问其下落,我镇定自若佯装无辜的说没见过不知道,并且厚颜无耻训斥他,这个社会坏人那么多,为什么不好好看住。在裁缝遍寻无处无计可施的苦等时,他女儿衣衫破烂满身伤痕的回来了,裁缝震惊地问她出了什么事,她什么也不说,因为她两眼少神,已经崩溃。自此她常常独自在花园里游走,在水池边绕圈,裁缝本来年纪就大,但是突然间更老了,经此他愈加埋首于工作,躲在漆黑阴冷的房间没有白天没有黑夜,裁缝对女儿无能为力的放任自流让我有了更多下手的机会,我总是闲来无事把她拉到小树林里侵犯,她躺着不动,眼睛直视天空,不发一言,任我为所欲为。我才不关心她的感受,也不觉得多有意思,只是打从心底里就想这样。某天,当我再次做这件事时,她突然开口问,你喜欢过我么?我停下来看她,她脸色憔悴,眼睛里猛地闪过一丝光彩,有了神韵,我点了点头,继续自己的动作。就在那晚,她跳进水池自尽了。形单影只的葬礼上,有人悄声告诉我她怀了孕,起先听完我没什么反应,但回家的路上平静的心绪猝然变得烦乱,为了压制这种难以言喻的感情,我跑去酒馆,喝得酩酊大醉如烂泥一摊。酒醒是隔日,我刚进家门,噩耗再次来袭,裁缝用剪刀扎进脖子自杀了。我仰头看天,发现乌云遮顶,一切变得好暗。从此,不管什么时候,我看到的天空总是那样晴朗远去,阴沉黑暗。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光头认可接纳了我,跟着他我可以免费抽烟晕眩,喝酒麻醉,跟无数高矮肥瘦的女人打情骂俏尽情肆欢。藉由大光头的圈子,我勾搭上了一个年轻女人艾尔,她长相平平缺乏姿色没有丝毫让我喜欢的地方,可是她家很有钱。在一个平常的夜晚,跟艾尔一番云雨后,她搂着我动情地问:你爱我么?我毫不犹豫的深情回答,爱的无以复加,可以为你去死。她被感动哭得眼泪鼻涕一把一把,没多久我便得偿所愿跟她奉子成婚。由此,我有了稳固而丰厚的财产,又可以继续那向往且熟悉的骄奢淫逸的荒诞生活,关于我的妻子艾尔,她把贞操给了我还给我生了两个孩子,可我一点都不在乎,总是夜不归宿,老是在别处的香闺与臂弯中入睡苏醒。就在一个没有任何预兆的日子,我脸上带着未擦去的唇印回到家,满不在乎的瞥眼因为失眠导致眼睛浮肿的艾尔,她明知故问的让我说明去了哪里,我明目张胆的直言你应该知道,含垢忍辱的她终于忍无可忍的冲我发出火,声泪俱下的质问:你还爱不爱我?爱!它早死了,就在我很小的时候,我那道德从来不及格的父亲亲身为我做了表率,他整日有家不回,在外花天酒地,挥霍无度,吃喝嫖赌抽样样不落俗套各个玩出花样,他忽视家庭,冷漠母亲,对我从来也不关心,母亲辛劳的操持与坚守换来的是各种疾病的侵袭,她从不抱怨,外表坚强,可我看到的是她关起房门幽怨自吞中,内心备受空虚寂寞冷的精神折磨的以泪洗面,在病痛与抑郁的两路夹击下,她早早的就形神枯槁的离我而去,放进既小且窄的廉价棺材,封土立碑,毫无诗情画意平淡凄楚的走完了自己短暂的一生,父亲一点儿都不伤心难过,对他来说母亲不过是其人生无数风花雪月中一朵早就枯萎的花一片早已融化的雪,只是过程来的偏慢罢了。他什么也没教过我,唯一所做的是熄灭我心中希望的火花。这个世界真不公平,像母亲这样充满爱的人生命如流星般短暂,像父亲这种根本就无爱的家伙却活得跟三球悬铃木一样的冗长。爱是幻想不是现实,我早就看清,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如果我跟裁缝的女儿去爱,未来的生活只有饥寒交迫与贫穷。我早已明白,这个世界是邪恶的,所以爱是用来摆脱虚妄达到个人矢志不渝的所求目的,因此我利用了裁缝女儿的爱接近大光头,又通过爱告别贫穷变得富有,我并不感到羞愧,自己不过是浩浩荡荡庞大道貌岸然卑鄙大军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员,但凡有心之人,擦亮双眼,去审读历史,哪个成功者不在爱上洋洋洒洒书写锦绣文章,只有平庸之辈才乐于抱持幻想泯然概叹,聪明的是营机取巧精于算计,打着爱的名义,获取觊觎的利益,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总以为自己会像父亲一样堕落到死,那是一个有点湿冷的清晨,父亲的尸体被人发现于积满脏水的街上,他身上有很多车辙,据警察推测他可能是喝醉后发酒疯撞上了突如其来疾驰的车,也可能是车撞上了他,没有目击者真相便无从得知,唯一能确定的是当他倒地,就失去了爬起的机会,没有任何一人曾上前把他扶起哪怕是拖到街边也好,不知多少辆车无情的从他身上碾过,让坐在车中的人感觉猛一颠簸,仅此而已,也许有一天我会以同样的方式结束自己浑噩卑劣的此生,我并不介意。改变在于艾尔对我做出了惩罚,她用同样的方式——出轨对我进行了回击,这一切都始于那个无风的傍晚,我日夜颠倒的从床上慵懒的起来,不修边幅的用清水抹把脸,用几片面包作为饮酒前的开胃小菜,接着下楼,正在往门口走,客厅传来一阵惬意的爽朗笑声,我停下脚步,好奇驱使我改变方向,我进入客厅,看见艾尔正跟一个年轻的男人在欢快交流,见我进来,二人没有任何表示,继续兀自对话,仿佛我是空气,我心生怨恼,打断他俩,对男人趾高气扬道:我知道你,你是农民的儿子,没上过学,身份又低贱,不过凭几分长相诱骗已婚之妇,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家伙。那人随即回道:我也知道你,一个靠女人活着的吃软饭的落魄人。我哼笑道:回答正确,但我已成功上岸,你却还无能的在水里溺着,想拼命往岸边游,可悲的是这里不是你的滩头,赶紧给我滚蛋。这句恰如其分的激怒了男人,他立刻站起,比我高半个头的强壮体格直逼身前,想以此显摆自己不是个一无是处的俗人,殊不知则更明白无误的显露出他黔驴技穷的所长。不加约束难以自控的生活早就摧毁我结实的身体,但在军校练就的格斗技能依然在肉体内意识潜藏,仅需一个挥拳的动作它便复苏觉醒,那人过于依靠勤奋锻炼的肌肉在艰苦训练的技巧面前丝毫没有任何用处,我轻松地修理了他,他轰然倒地,与外表格格不入的声音软弱的求饶,我没有收手的意思,只想不断的伤害下去用实际行动证明我才是这个家庭的主人,艾尔意想不到的扑在那人身上,使我不得不把抬起的皮靴悬住无法落脚,我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会去袒护一个外人。那人费力的爬起踉跄的逃走,我精疲力竭的坐下来心中生出淡淡的忧伤,继而目光转移到哭坐在地的艾尔,语气严厉的问:你为什么会看上他?他完全不适合你。艾尔抬起伤感的目光冲口而出道:因为他会说笑话逗我开心,会不厌其烦的聆听我的诉说,会留心于我的感受,会在我伤感的时候安慰我,会在我需要的那刻及时出现,就像我们婚前那样!我被怔住,整个松散的精神像是被两只强壮有力的大手突然上下拉紧,我坐直身子,进入思考,我为什么会动手?是因为我的大男子主义的汹涌泛滥,决不允许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分享,不,艾尔不是什么物件,她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她会哭会笑,敏感细腻,跟我一样充满七情六欲,不,她与我不同,一直以来她都专注在我的身上,努力照顾孩子,管理家务,操持着平淡又安稳的日常生活,是我忽略了所有的细节,把这得来不易的美好统统漠视。我走上前把她扶起,与她四目深情相视,我想说我错了,发现自己是多么的爱她,然而易于在外与陌生的女人逢场作戏花言巧语的自己,竟然一时哑然,感觉好似在翻越高耸入云的山脉,凛然的高度和稀薄的空气让我无法言诉,当时,窗外的夕色美的犹如一幅百看不厌的油画,树梢上俩只黄鹂紧贴着在眉目传情,在这个即将步入夜晚的时间,没有一句只言片语,因为所有的感情都已融入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