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上映的《摔跤吧!爸爸》触到太多人的痛点了,从千百年被诟病的重男轻女,到被迫承载父辈的理想,从年少时无力反抗的屈辱,到成人后远离至亲的冷漠,从剑拔弩张的愤懑,到身心皆服的和解,这里面的每一环都可以构成少男少女前半生的阴影往事,和不吐不快的持久郁结。
影片中的爸爸在家里是说一不二的权威者,身为前摔跤全国冠军,未能为国斩获一块国际金牌引以为憾。可惜受到整体大环境的局限,在生存与梦想之间只能选择求生,多像我们的父辈,又多像周而复始还逃不过这种既定命运的我们。竞技体育名头听来响亮,可单凭国家级奖项很难养活自己,看看国内举重的全国冠军退役以后只能去澡堂里给人搓澡就能得见一二。全国冠军卸下荣耀后过得心酸无比,整日为三餐奔波,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后悔牺牲健康与青春,为国争光、为己赢誉?人前的欢呼声尽消后,连聊以安慰的荣誉也不复见了。这么一对比,摔跤爸爸起码还有一份正当工作以养家糊口,境遇还不算太差。
父亲既然有现实的负担,那么自然只能指望生个儿子继承自己的志愿,可惜天不遂人愿,收集了一系列的生男秘方后,竟然还是一连得了四个女儿。第四个女儿出生时,他脸上的失望掩饰不住,当他再度惆怅的望着墙上悬挂的昔日奖牌时,他的妻子质问他:“你还要为你失落的梦想耽误多久时间?”是否人真的应该学着活得现实一点?老天既不眷顾,余生还有什么好痴想的?父亲终于收起了墙上的期望,也放下心底的奢求。
当两个女儿成为小小少年,可以打得同龄男生满地找牙后,父亲仿佛在女儿身上看到了夺冠希望的曙光。他强行压迫着两个女儿开始漫长又艰苦的摔跤训练,剥削她们轻松快乐的童年,通过日复一日的枯燥操练消解掉她们外表与骨子里的娇柔与女气。父亲顶着外界质疑与嘲笑,甚至放弃了工作,将对生活的欲望降至最低,坚定且疯狂的让女儿走上自己铺陈的道路。女儿们的确是有天赋的,最后也不负他望,实现了他当初没能实现的梦想,折桂国际金牌。
这出励志剧仿佛为不少高压教育正名,只要父母压得深,孩子必被挤作尖?孩子不被压逼,必然成不了器?显然不是。影片中的女儿们小时候虽然很排斥父亲的一切高压措施与法西斯作风,但是因为女儿们自身天赋异禀,再加上父亲的从旁专业指导,他们很容易就能在与同龄人的角逐中品尝到胜利的滋味。胜利是有毒的,也是有瘾的。成功的感觉会减轻付出的受累程度,业内外人士的赞誉更让小女孩自信心倍生,逐渐相信自己将会是成材的那块料。从被压制的苦转化为胜利的易,还有什么会比这一点更鼓舞人心、催人奋进呢?小女孩从心底接纳了摔跤,她终于不只是在单纯承载父亲梦想,她的能力、天赋以及过往的胜战经历让她与摔跤之间产生了休戚相关、一荣俱荣的联系,她成了摔跤场上的王者。小女孩彻底摆脱了世俗眼光对她的前途限定,走上了一条她能堪重任、能得其用的阳关大道。女儿人生的剧变固然离不了父亲的严逼,可如果她本身天资一般,后天的强压训练不会让她进步如此快、战绩如此彪炳。正是女儿的优秀天赋与父亲的高强度操练合二为一,才能产生令人震惊的效果。
这位父亲很明智,他看到女儿崭露的才能后才重新拾起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这位父亲也很幸运,他的女儿很好的继承了她的基因并且后期也顺从了他的理想。假设一下,如果女儿没有此类天赋,父亲可能一生也不会提起昔日之事,更不会开展强度训练逼迫女儿,他内心的遗憾只是会慢慢吞噬自己,而不会影响别人或是子女的人生。如果女儿有此天赋,但长大后仍旧无心以此为职业,父亲的强硬态度可能会离间彼此感情,进而反目成仇。针对摔跤爸爸而言,命运对他是非常仁慈的,虽然因生活所迫夺走了他实现梦想的可能性,可是至少还给了他两个可供雕琢的女儿。某些其他的父辈,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却喜欢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干预子女人生选择。选对了倒也无话可说,可一旦选错了,下一辈轻则多走弯路,重则错失最佳机遇。
因此,高压逼迫的教育,也得看有没有选对路,有没有因材施教。小孩子的内心直来直去,如果压力没有在自身很好的转化为前进的动力,则极容易被压力反噬、主宰,做出行为过当的反击。这个时候,父辈的爱与选择将如同沉重的负担压在子女心头,要么重担将子女埋葬,要么子女将重担摧毁。无论哪一种情况,都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没有人能在这一场残酷较量中独善其身。而这一副烂摊子的缘由,只是因为你没能实现你当初的梦想。身为父辈,你还要为你失落的理想难过多久?身为子女辈,如果不想重蹈旧辙,只能将今生寄望在今身,而不是寄望在他生或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