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本以为再也不会与瑛夏有任何交集了,慢慢地都快淡忘了那段本该不属于自己的回忆。
可世间的缘来缘去,总是那么让人捉摸不透。
下一次见到瑛夏姑娘是在百花迎春宴上,小七素来最不喜欢这种喧哗闹腾的场面,可心中仿佛有一种指引,逼得自己不得不戴着五颜六色的花环,置身人声鼎沸的花巷中,有意无意地注视着人群,找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小七?你在这里啊,看你今夜无事,帮我替众人作画可好,这样我就能跟她们一起跳舞了。”蔷薇姐姐略带乞求地看着小七,眼中充满着期待。
小七心想这样也好,总不至于无事可做,满口答应了下来。看着兴高采烈奔向远处的蔷薇,心下还有些小小的感激。
抱着神兽“小花”到处炫耀的芳尘,跟在人群后面追逐打闹的玲珑,轻轻扑打着小扇坐在一旁笑靥如花的流萤,忙前忙后维持秩序的莫寒,抱着酒坛大口喝酒的巫珩,故作矜持一言不发的昊柏,呵护体贴善解人意的小月,还有载歌载舞一脸自我陶醉的小熊,以及跟在他身边嘲讽大笑的甜甜……
每一个人都尽情享受着百花村一年一度的盛世,小七在一旁挥毫泼墨,每个人的神态面容都跃然纸上,惟妙惟肖。
突然,喧闹声戛然而止,瑛夏姑娘从人群中跃然而出,脚尖轻点着百花池水下的木桩,眨眼间便登上百花坛中,周身旋转半圈,飘然落在那台“九霄环珮”的古琴面前。
白衣长衫带起的阵阵风儿四处飘散,轻拂在每个人的脸上,如春风拂面,杨柳伊人。
她将纤纤玉指搭在琴弦之上,每一次拨动的姿态都是那么美妙动人。
一瞬间仿佛有一种错觉,小七分明看到她的眼睛不时地望向自己,含情脉脉,简直要将自己的心全部掏走。逼得自己产生了一种明明不可为,却偏要为之的冲动。
走下台来的瑛夏直直地朝小七而去。每走一步小七的心就重重地颤抖一分。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里,瑛夏与小七又一次坐在了一起,还是当初的那个石桌,只是此时的心境较那时已大不相同。
“你每次在林中偷偷看我抚琴,其实我都知道。”
“以后你不用再偷偷摸摸了,正大光明过来就是了。”瑛夏轻描淡写地说着,好似只是在描述一件很平常的小事。
小七的心事被她抖露出来,不免有些尴尬,可心里明明是十分欢喜的。
“我想出村子一趟,可花闻姐姐不允许,你带我出去吧。”
瑛夏话锋一转,一脸认真的看着小七,与其说是渴求,不如说是一种命令。一种让小七没有办法拒绝的命令。
小七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虽说这触犯百花村的大忌,被村主发现很有可能会被逐出百花村,永世不得再踏进。可为了面前的这个女人,就算让他现在就离开百花村,也是心甘情愿的。
“下个月初七,流萤姐姐派我们出村查访丢失的三张百花帖的下落,到时候你坐在我的马车后面,我带你出去。”
农历二月初七,百花村村口。
小七驾着马车自马厩缓缓跟在烟雨未了楼的其它车队后面,天机坊的“白玫瑰”们严守着村口的每一处关隘,四周还不知道有多少“红玫瑰”紧紧盯着这里。
小月站在师兄师姐身旁挨个检查未了楼众人的马匹物资,一切妥当才准放行。与她一起的巫珩表情严肃地盯着每个人。
按理说百花村百年来几乎从未出现过私自溜出村外的事情,因为后果大家都很清楚。
但是巫珩性格谨慎细致,每次排查都十分用心。
小月满怀笑意地接过小七手里的未了签,示意他可以出村了。
“等等。”
这时巫珩似乎察觉出了某些异样,眼光紧紧盯着小七身后的那架马车。
“七兄,你们未了楼的人外出基本都是单人单马,这样跑得会快些,也不耽搁行程,很少有拉着笨重马车外出的。不知这马车之中是何物啊?”巫珩伸手拦住了小七的去路,面上却依旧诚恳地说道。
“一些荒废许久的棋盘和画架,整整一大马车,正好要送到村外修补修补。”
“哦?修补棋盘和画架?这百花村中也有能工巧匠,可不比村外人差。”巫珩一脸狐疑。
“小七哥哥既然都这样说了,就放他们走吧。”小月在一旁插嘴道。
巫珩全然不理会小月的话,伸手就要往马车帘子上掀去。
小七大惊之下,已然来不及了,眼看就要酿成大祸,自己倒是无拘无束无所谓,可是苦了瑛夏姑娘。
正在此时,车帘之中伸出一双手抱着一坛酒直往巫珩怀里送,顺势将他推了一下,倒退好几步。
小熊笑嘻嘻地从马车里钻出来,将未了签朝小月晃了晃。
“巫珩老哥,跟你开个玩笑别当真嘛,这坛好酒就送给你品尝了。”
巫珩嗜酒如命,抱着老酒不舍得撒开,闪身让出一条道来。
“两位一路顺风,早日回村到暮雪天机坊咱们再喝几杯。”
小熊也不答话回头钻入马车中,小七翻身上马,出了村口便疾驰而去。
到了一个岔路口,瑛夏从马车中出来,道了声谢谢,就要离开。
“瑛夏姑娘,此次出村,期限只有七日,七日之后的正午,我们在此地相会,不见不散。”
这七日小七一直在思考瑛夏姑娘的安危,流萤交代的任务也全没放在心上。七日之期一到,就迫不及待到了约定地点等候。
不料从早上一直等到黄昏,天色渐暗,才隐约见瑛夏姑娘从远处而来。
小熊识趣地手执马鞭驱马赶路,留下小七和瑛夏两人在马车中。
小七透过手中烛台散发出的微弱光芒,看到瑛夏满是疲惫的面容,吃了一惊。却也忍住没有过问。
天色已晚,小熊加快了手中鞭子落下的速度,马儿在大道上发劲儿的狂奔,带起车厢内阵阵颠簸。
瑛夏身体不适,实在熬不住,闭上眼倚靠在小七宽阔的肩膀上休息。
小七顿时百感交集,想必瑛夏此次外出定是遭受了什么大的变故,但也不好过问,只是小心翼翼地将肩膀挺得更直了。
小熊发足了劲儿地扬起手中的马鞭,务必要在子时之前赶回百花村。
夜深人静,隐隐能听到马车中两人喃语些什么。只此一程之路,两人的关系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那晚风很大,很多情话随着风飘散到茫茫无际的夜空,飘到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岭。
到了百花村口,只剩小月一人在月光下安静的等候。
小熊下马,小月轻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
“什么都不必说了,快进去吧,天机坊那边由我去说。”
“多谢。”
小月回应了一个甜甜的微笑,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一脸天真地望着天边那一轮圆月。
那是多久才修来的缘分呢,真好似天上的云和月亮!
自此以后,百花村人时常看到小七跟瑛夏于花海上泛舟,在花巷口吟诗,牡丹亭中抚琴,烟雨河边散步。
这其中的因果缘起几乎没有人能说的清楚。
而故事到了这里,却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