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14日 星期二 天气晴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一位远在浙江的表哥A看了我在帝都的另一位表哥B前天在朋友圈发的帝都蓝天九宫格后发出的赞叹,我在底下回复他:灰起来也让你眩晕!表哥B回复我:明天又要开始灰了。这恐怕是生活在帝都的人之间特有的调侃方式。这不,还没到明天呢,我习惯性打开华为自带的天气APP一看,PM2.5已经从白天的两位数飙升至三位数,空气质量也从excellent变为中度污染。一花屏幕,再看家里,平稳的保持在两位数,最差的时候也不会超过70。
每一位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个季节的天气模式,在apec蓝和寂静岭之间不停切换,切换的开关就是狂风。起初,霾刚诞生的时候,我们还惊恐万分,束手无策,很快我们就找到了应对它的各种法宝,层出不穷形似防毒面具的高级口罩、空气净化器,关于前者的效果,争议颇多,但是大部分人抱着聊胜于无的想法自我安慰,也有少数不怕死的,比如我,前二十年都生活在负氧离子满满的山区,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从来不戴口罩,觉得戴着实在憋得慌,尝试未果后终于放弃。不仅如此,我们也很快摸清了它的脾气,喜欢在秋冬两季登场,一来少则一两天,多则五六天,时而轻时而重,全看它的心情。
每当这时我的心情就开始抑郁,做什么都提不起劲,觉得人生都暗淡了。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哦不对,是根本看不见天,颇有一种“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无力感,眼看手机上显示的pm指数蹭蹭上升,一点没有好转的迹象,三环路上的北京电视台标志建筑从模糊到暗淡再到消失不见,我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下去。没有空气净化器,只能躲在宿舍里,每天唯一出门的点就是饭点。从宿舍到食堂的这段路上,我摒住呼吸,可还是能感受到空气中浓浓的氮氧化物味,鼻涕不由自主流了下来。就着颗粒狼吞虎咽吃完饭,匆忙赶回来。不争气的喉咙又开始作妖了,仿佛永远也咳不完的痰,每咽一口都能感觉到心在颤抖。就这样过了几天后,突然有一天早上,一缕阳光透过宿舍的窗打在躺在床上的我脸上,睡眼惺忪的我转过头朝外面瞥了一眼,有一抹蓝,顿时心里一个机灵,一点也不困了,人生又有了希望。等我高高兴兴地穿好衣服走出门、庆幸自己重见天日时,一阵狂风袭来,我猝不及防,整个人呆立在原地不敢再动,等缓过劲儿来,咬紧牙关一口气冲到目标建筑物——食堂或教室,长呼一口气:我说天这么蓝呢,原来是风来了。
到后来,我们再也不会因为它焦虑,因为我们知道,再蓝的天都会过去,而蓝天总有一天会重新到来。阴霾的时候,我们不需要出门,也不需要用眼睛看,只需要坐在家里安安静静的,等风来;蓝天的时候,我们不再很激动,正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更蓝的,我们都见识过了。
北方的秋天,是天气变化最极端的季节,也是最美的季节。霾天有多灰暗,蓝天就有多让人眩晕;空气差的时候有多让人绝望,好的时候就有多让人留恋,分分钟让人怀疑是不是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这种从地狱到天堂的体验,在南方,在我长大的地方,是绝对没有过的。记得中学时上地理课,讲到到温带大陆性气候,其中一个特点是昼夜温差大,那句经典的“早穿棉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至今印象深刻,来到北方,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了这种对比。就拿今年的北京来说,比往年冷的早,十一刚过温度就降到个位数了。我从家回来的那天还下起了雨,没带雨伞,走出北京站,冻的我直哆嗦。过两天天晴了,到了中午,站在宿舍的阳台上,阳光照在身上,那叫一个暖和,不一会儿就觉得热。出门遛个弯儿,阳光明媚,心情大好,正当我拿起手机准备发个朋友圈赞叹一下生活多美好的时候,走到了建筑物遮挡的阴凉处,一阵北风吹来,冷的我只想骂娘。就在去食堂的路上,不停在暖洋洋和冷飕飕之间切换。等回到宿舍,浑身发热。再等到太阳下山,温度骤降,从正午的二十度降到几度,大家坐在寝室里一边跺脚一边喊:怎么还不来暖气?连我这个素来最讨厌暖气的南方人也忍不住开始呼唤暖气了。
在帝都的第七个秋,我终于明白了高中课本里郁达夫写的,“北国的秋特别地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其中包含的意蕴了。某个秋日的午后,校园的银杏道铺了一层厚厚的叶子,踩在上面,窸窸窣窣,是叶子碎掉的声音。一抬头,还未掉落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等到走远了,再回头看,湛蓝的天空下,金黄的银杏叶,红的爬山虎和青苔长在斑驳的墙壁上,偶尔一两只鸽子飞过。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不含一丝杂质的空气夹带着冷风穿过鼻孔,没有南方的湿润与香甜,却足以让你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