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四月中旬,当满山遍野的油菜花竞相开放的时候,赶蜂人便追花而至。
赶蜂人闫大哥夫妇,来自四川。起初,刚到我们村里的时候,人生地不熟。说来也是胆大,没有征求村民的同意,选了一块撂荒地,支起军绿色的帐篷,将几十个蜂箱摆了出来,这样便将阵地建好了。
这块地本是阿升叔的,他病了许多年了,早就没了耕作的能力。听说有人占用他的地养蜂,他也没有去寻,只是说地反正空着,与其这样让它发挥一下作用也是好的。
闫大哥夫妇为了表示酬谢,便送了阿升叔几斤蜂蜜。从那以后,每年这个季节,他们夫妻二人总会如期而至。
对于这个职业,起初我是充满着好奇的,小时候见过养蜂的,可如此远距离流动赶锋的确是第一次见。
记得村里最早养蜂的人便是成阴叔,他可是个能人,能言善辩,通晓风水。养花种豆无所不能。
他的蜜蜂也是养在木制的箱子里。可是他会在外面抹上一层泥,在下面留一个小孔,仅供两只蜜蜂出入。具体什么原理便不得而知了,他总是搞得神秘兮兮。
那时候,对我来说他家是最恐怖的所在,因为怕被蜜蜂蛰,我只是远远地观望过。这也增加了我对这个工作的好奇心。
闫大哥夫妇刚来的时候话很少,可能是方言的问题,给互相交流造成了一定障碍。
有一次母亲让我去打问一下,他家的蜂蜜是否出售,我大着胆子在阵地的外围转了好几圈,后来被闫大哥发现,在争得同意的情况下,我便深入其中。
只见帐篷内虽然简陋,但吃喝用度一应俱全。他们接上了隔壁赵大哥家的电,生活还算方便。
聊了几句,虽然有些语句不是很懂,但听得次数多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在问到蜂蜜可否出售时,他表现的很是疑惑,回答道:不出售做这个干什么?我很高兴,便回家复命去了。
如此以来,我和他们的接触也便多了起来。每次看他们闲下来我总会问许多问题,我对这个职业的所有疑惑也一一得到解释。
赶蜂人追花逐蜜,赚的是辛苦钱,只有跟着花期走才能收获更多的蜂蜜,赚更多的钱。这个职业也是看天吃饭。初到一个地方,如果天气不好,遇见过多的阴雨天气,收获会少上许多,有时只能转场。
对于生产油菜花蜜还好点,因为有油菜花的地方一般就有人烟,如果是采槐花蜜那就不好说了,远离人烟也是常有的事。
同时,要获得好的蜜源,环境很重要,越是人烟稀少的地方,蜜源才好。
当我问道:“你们怕被蜜蜂蛰吗?”他们一齐笑了起来,向我解释道:“早都不怕了,多的时候一天要被蛰上好几次,因为野外潮湿,蜜蜂蛰后反而可以预防风湿,有时不被蛰反而感觉不自在。”
当我起女主人:跟着闫大哥四处奔波,这么辛苦后悔吗,她告诉我,起初是猜想这是个甜蜜的事业,追着花开的脚步,多么的浪漫。后来也曾后悔过,不稳定的生活,风餐露宿的,照顾不上家里的小孩,有时候想孩子想到哭。
可是想到可以和丈夫一起为了生活奋斗,可以给孩子更好的生活,也就释然了。
有时再想想,不但赚了钱,还能欣赏沿途的风景,还不算太坏,人活着都不易,与其被动应付,折磨自己,还不如找到好的一面,多想想……说着说着她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大哥说,等他们攒上一些钱了,便叫媳妇回家照顾孩子和老人。到时候看能收个徒弟吧,他是从父亲手中学到的这门手艺,他也不想让手艺从他手里断了。可是如今喜欢做这个年轻人太少了,大多数人忍受不了如此简单的生活。
赶蜂靠的是经验,只能言传身教。关键在于赶场路线的设计,对转场流程、转场目的地风土人情的掌握,这些才是要害。最好是通过年复一年的工作,建立起一个熟人的网络。
对于场地租赁,一些纠纷的处理都很有帮助,比如遇到最多的是蜜蜂蛰人的事情,有时很难解决,有了熟人才能解决起来得心应手。
大哥说,他最大的愿望便是:能乘着年轻,多去些没去过的地方,领略更多的大好河山。
听着他们对于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看着他们幸福的表情,我突然感觉到,或许,这边是古人所说的相濡以沫吧,这种感觉才是最真实、最美好的。
人们都说,爱情被柴米油盐的琐碎日子所埋没,而我觉得正是这柴米油盐,让爱情褪去浮华,让彼此的爱走进对方的内心深处,深深地浸入骨髓、烙印灵魂,此生难忘,此生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