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是个懒惰的人,已经不止一桩事实印证,包括去泥珠河大峡谷,一推再推下恍惚已是几年。体型肥大了,对泥珠河大峡谷的艰险老是心里犯怵,担心自己走不下来还拖累别人,一直未能成行。去过了天南海北很多地方,却对身边自己家乡的风景尚未踏足,想来真是惭愧!这个夏天,终是鼓起勇气,亲自去这个藏在深山的世外桃源走一走,看一看。
汽车蜿蜒盘行在普立乡的村寨里,一路绿树绿草,空气里弥漫着花香和泥土味,混合着地里的包谷、洋芋自然散发的清香,直贯长期被汽车尾气和烟草污染的肺部,我感觉从头到尾洗了个凉水澡,舒爽得直想哼哼,难怪路边的小猪们摇头耍耳玩得不亦乐乎,这空气,这花花草草,不陶醉才怪!不知不觉中不小心走错了一段路,蓦然惊觉时已走到高速路边,及时回头,没有铸成大错,可见,人生也是有回头路的,走错不要紧,前提是不要走得太远。
到达官寨沟上边的观景台,迫不及待沿山道下行。山道坎坷,多处借助天然山石雕凿,险处铁索横拦。峭壁之间枝蔓纠缠,猿猴难渡,黄鸟不飞,却是有李白描绘的蜀道之险:“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人道说上山难,其实下山才最难。官寨沟的山道陡峭险峻,难得有缓冲,小腿肌肉最先接受了考验,初始尚好,我对黄老汉所说下山难的感慨不以为然,觉得身轻如燕,区区下山石级何足道哉。然而,孱弱缺乏锻炼的胖大身躯,终抵不过一直没缓冲的山路,小腿酸痛,战战惶惶,几欲摔倒。天气闷热,衣服湿透,头上的汗水滴滴嗒嗒往下摔落,砸在石板上的声音清脆婉转,与山沟里泉水和瀑布的轰鸣应和。
到了沟边,山泉潺潺,水落石出,似纠缠千万年的情侣,你有你的坚韧,我有我的执着,水流无声处平缓清幽,咆哮处飞珠溅玉,怪石无言,以沉默的胸怀接纳水的一切。山壁峭挺,灌木丛生,天空一线,飞云高远。沿着栈道逶迤下行,时而跳坑跃石,汗水迷糊了双眼,纸巾擦之不及,拉起前胸衣服擦拭,才能迷糊看见前路。小腿打颤,真想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不动,直到地老天荒,默默鼓励自己,到泥珠河边才能休息。闷头前行,看到沟边两侧峭壁对立,天门洞开,沟口出现房子,坐在石板上,长出了无数口粗气。
时值雨季,泥珠河水流澎湃浑黄。泥珠河是可渡河的一段,上流就是我的家乡。泥珠河和格香河汇合后,始称北盘江。此段泥珠河水流较为平缓,我们顺着河堤公路前往泥珠河村。这个藏在深山里的小村多年来交通不便,前些年一直从悬崖峭壁上攀缘而上,与世少有接触,泥珠河峡谷开发后,将以前的几处险峻山崖修缮加固铁索,沟边修建栈道,条件比以前好得多,村对岸是贵州省,修有简易公路联通,只是要绕路很多。
我们到了泥珠河村1号,这是一个农家小院,主人是个纯朴的中年农民,利用自家小院开了个客栈,提供餐饮,我们的中午饭就在他家享用了些地道农家小菜。午饭完毕,就在小院上边的大榕树下休息。这棵大榕树有一千多年历史了,粗壮高大,八人才能合抱,粗壮高大,浓荫覆盖数十平米,是泥珠河村的神树,世世代代庇护着村民。
接着移步村边的泥珠河水电站。电站的下游就是美丽的“十里画廊”,河中奇石遍布,河岸还有亚洲落差最大的“雌雄双瀑”,落差有五百多米,最近河水暴涨,不敢下到河里一探究竟,远观世界第一高桥的事只能作罢。世事没有完美,留有遗憾才是生活的真相。正如你喜欢上的美女,你第一次是不可能全面了解的,想到这里,心平气和返回泥珠河1号。小院来了个徒步群,五十人,小院顿时欢声笑语不断,刚好有认识的,互相寒暄一阵。他们预订了两只“普立不回家的羊”,羊肉在大滚锅里煮的吧嗒吧嗒,香味飘荡在小山村,他们诚挚邀约我们共用晚餐,住一宿天亮后再走,我很想留下,同伴担心车停在山里不安全,鼓励我还是走回去,我只能咬着小米牙,忍着脚的酸痛陪大家回去。
返程刚走出村口,风云突变,下起了瓢泼大雨,手忙脚乱拿出雨伞,下身和鞋子还是淋湿了,没带雨伞的飞快跑到芭蕉树下避雨。好在只下了二十来分钟,继续我们的爬山行程。
上山的路更加消耗体力,好在一路美景相伴,很应和李白诗《梦游天姥吟留别》中的几句:“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用了近两个小时,气喘吁吁的爬到停车场。泥珠河峡谷很适合徒步、攀岩、悬崖跳伞等户外运动。只要来过一次,不管是风光,还是行走的疲惫,总会触动心弦。
一位村中大姐在路口搭了个凉棚,烤洋芋的味道香醇,蘸料多样诱人。口渴如焚,立即喝下二杯木瓜水,一瓶矿泉水,凉到心底的滋味,那叫一个舒爽,再吃下两个香喷喷的洋芋,疲惫顿消。大姐笑看我的狼狈,“你们胖了点,以后每天来我们这里爬一次山,我保证你一个月就瘦下来”,我揉着酸痛的老腿答应:“要得,但是没时间啊。”心里暗叹,体质体力还是太差了,以后得多锻炼。
上山下山都没有看见猕猴,泥珠河有一群大约三百多只云南猕猴,属于野生保护动物。我问大姐:“咋看不见猕猴呢?”
大姐说:“这段时间猴子们不会来崖边,都在村子边偷包谷呢,政府让我们不能打,猴子偷食的庄稼,政府会给补偿呢。”
略作休息,暮色四合中我们驱车离开了泥珠河大峡谷这个岁月掩藏不住的胜景,这个云贵边界处的桃源胜地,以前藏在深山人未识,以后将随着正在建设的索道、玻璃栈道、悬崖酒店的完工,向世人展示她迷人的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