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感觉里,奶奶是在用一生维护着这个家庭。在我的记忆中是没有爷爷的影子的,小时候天天围在奶奶身边转,也不曾听奶奶提起过。前院的未出五伏的大奶奶总是在我们耳畔唠叨着奶奶的不容易,其他的都闭口不谈。长大了才从父亲口中知道,爷爷走的时候,大伯才十几岁,父亲也才八九岁,爷爷的影像在父亲的脑海里都没有什么痕迹。 奶奶沿袭了旧社会的遗风,裹着小脚,步履却是如风,即便如此,哄着我们姐弟玩耍的时候还是跟不上的。最初只有大伯家的大姐,大哥和我,都还小,奶奶在后面跟着。因为父母们都要去地里干活儿,我们自然就都归奶奶统领。那时候村里都很穷,几乎没有高墙大院,院落间仅有很矮的土墙或庄稼秆子围成的篱笆墙相隔,淘气的我们总是会时不时爬上院落间的矮墙,学着骑马的样子耍上一番,亦或钻进篱笆墙去其他叔伯院子里吵闹一通。奶奶都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小半天就会累的气喘吁吁。后来,奶奶有了哮喘的毛病,亦或是和那时候在我们后边追逐有关。 我记事时起,就感觉到了父亲和大伯之间的不和睦,奶奶似乎也知道,一直维护着这个大家庭,可是有时候又显得力不从心,强势中显得那么无奈。一个家庭谁说了算很重要,失去了财政大权,就失去了话语权,奶奶没有拿捏住这个大家庭的话语权,不,准确的说是奶奶过早的出让出了财政大权给了大娘。可惜后来的事情证明,奶奶选择错了,这个错误后来演变成了传统的兄弟分家,再后来逐渐形成了兄弟不和,最后兄弟不再来往。我想,奶奶泉下有知,一定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后悔自己的选择。 奶奶最心疼的是我们这兄弟姐妹几个。奶奶的孙子女成几何级数增长,一个变三个,三个变五个,五个变六个,如果算上外孙子女,最后应该定格在九个。每年春节的时候,姑姑回娘家,是家里最热闹的时候,那时也是我们这些小孩子最欢畅的时候,虽然有年龄的差距,玩的时候各有各的群体,但毕竟是兄弟姐妹,总是欢畅无比。奶奶总是小心的把压岁钱平均分配给我们,小时候没有钱的概念,后来,我发现了奶奶发钱的数额居然在不同的年头不同的孩子身上是有区别的,至于什么区别,我们最初并不在意,也并不在乎,只要有压岁钱,就可以买鞭炮,买糖。再后来,我发现的其中的奥秘,原来,奶奶试吧压岁钱均分到了,大伯家,父亲家,姑姑家,无论哪家有多少孩子,发给每家的孩子的压岁钱的总数都是一样的。因为我只有一个弟弟,所以压岁钱我们哥俩总是比其他兄弟姐妹多一些。后来我跟奶奶聊天,笑着对她说,她数学很好,居然能够找到2、3、4的公倍数,奶奶笑而不语,转头就用她的小拐棍作势打我,我跑开了。奶奶是疼我的,也许是我的学习成绩是最好的,也许是我是她小儿子的长子。其实我一直以奶奶的长孙自居,虽然我上边还要一个比我大几天的堂哥。可几个弟弟妹妹都称我为大哥哥,估计那时候她们多是因为学业上有求于我而故意呼之。至于我的堂姐和表姐,大概也是因为我的学业优秀,觉得和我在一起有光,而姑息着弟弟妹妹们这样称呼吧。 我知道奶奶是最疼我的,而且是偏心的那种,无论是出去玩儿还是上学,我从外边回到家,如果只有我自己回家,奶奶时常会拿出一些好吃的给我,然后嘱咐我赶紧吃完,并且不能告诉其他姐弟。我知道,这些都是之前几天,奶奶生病,一些叔伯们特意从外边买来给奶奶吃的。后来,我去县城读书,这样的机会就少了,但每次回家都会有收获,甚至有一次,因为住校,很长时间没回家,回家后,奶奶把我叫到她屋里,自箱子里翻了半天,捧出一包点心给我,我发现,点心已经变质长毛了。奶奶心疼极了,挺好的东西放坏了。我知道奶奶全是因为念着我。 高考那年,我终是没能进入理想的大学。我选择了复读,我不甘心,奶奶也不甘心。她希望我比我父亲有出息,我不知道有出息的定义在奶奶心中是怎样的。但不管怎样,我必须努力,我希望拿到大学本科的录取通知书,换奶奶的好吃的。然而终究是遗憾了,那年春节过后,奶奶走了,我在学校里上课的时候,村里的一位伯伯来学校送信儿给我,我赶回去的时候,没能听到奶奶最后的嘱托。父亲说,奶奶走的很安详,领走时拿出一包点心,让父亲转给我。我从没有像那几天一样伤心过,眼泪从来没有停过。 奶奶走了,半年后我顺利进入大学,完成了我的心愿,我想也是奶奶的心愿。 奶奶没能守护住整个大家庭,虽然家人们都还在,但是随着生活中各种事情的交织,几个家庭已经出现了隔阂,虽然相安无事,但这不是奶奶的心愿。